闻听福所言后,众人一片惊诧。布政使倪道传心里一阵嘀咕:“我地娘呀!皇上出手可真阔绰啊!以后,我要是能当上总督,也要给家中的老母办九十大寿,到时候说不定皇上同样随手送我个宣元翡翠鼻烟壶什么的,我可就发大发啦!”先不说众人如何羡慕不已。这时,只见四处招呼百官吃喝的葛尔泰正装模作样地搀扶着他的老母缓步向众人走来,亲自到各桌敬酒,以示谢意。老太太满鬓霜白,走起路来已显得颤颤巍巍力不从心,不过,从浮现在眉梢眼角的喜气看,老太太今日可算是神清气爽,精神头十足。来到席前,笑容满面地招呼道:“有劳各位官人来府上为老身贺寿,招待不周,请多多包涵酒不够上酒,菜不够上菜,千万要吃好喝好才行。小儿日后还仰仗各位大人提拔重用,老身在这里有礼了!”说完,老太太便要屈身作揖。
看来老太太人虽高龄长寿,不过还是显得有些糊涂,竟以为在座的各位大人是些比自己儿子官位还高的朝廷命官,竟然借机说起了奉承话。站在一旁的王世长赶忙搀扶住她,躬身苦笑道:“老人家千万不可行礼,我等都是提督大人的属官,以后啊!还仰仗提督大人提拔重用才是。”众人纷纷躬身施礼,点头称是。
王世长又笑呵呵地道:“老人家您长命百岁,福禄双全,连当今皇帝都记挂着您,你看,还派来了宫里的福公公专程给您贺寿来啦!”老太太一喜,笑着朝福公公施礼道:“烦劳福公公替老身给皇上带个好,老身我每日吃斋念佛,祈盼佛主保佑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福公公连忙起身还礼道:“一定一定!”老太太招呼几句后,转身欲走,站在一旁的王世长趁机拱了拱手,笑道:“老人家,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老太太遁住脚,望着王世长神态有异,话吐了一半,又收回半句,让人诧异难猜,不由得笑道:“说吧,说吧!大人有话直说无妨!”王世长这才接着道出心中之念:“老人家能否将皇上赏赐的宣元翡翠鼻烟壶,让下官一睹真容,也好开开眼界,饱饱眼福呢?”1
话一落地,布政使倪道传,提刑按察使汪大奎,镇总兵冯天培,包括凌浩宇和喻庆丰等都纷纷拱手,一表借睹宣元翡翠鼻烟壶的庐山真面目。“原来是想看看皇上给老身送的贺礼呀!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好说好说,儿呀!请几位大人一同到礼房共赏。”老太太极为和蔼地笑道,毫无半点为难之色,欣然应允。“是,儿马上便带他们去。”提督葛尔泰躬身遵命道,转身又对老太太身后跟随的两个女仆吩咐道:“扶老太太进内堂休息!”
老太太在两个奴仆的搀扶下离去以后,葛尔泰转身又得意地炫耀道:“幸得家母寿辰之日,皇上亲赐宣元翡翠鼻烟壶,更显皇恩浩荡。各位大人,所谓物以稀为贵,即是稀世珍品,就请各位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鉴赏。”满脸堆笑的众人们连声道谢,兴高采烈地跟在提督大人的屁股后面朝礼房遁去。礼房分内外两间,门口均有重兵把守,外间大概有三百多公尺的面积内,各种各样的丰厚礼品堆得满满腾腾,显得有些杂乱。内间的面积相对小了些,大多存放着较贵重的贺礼,刚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股飘散在房内的铜臭之味,令人嗤之以鼻。
估计房中的贺礼少说也得值个千八百万两银子。提学使喻庆丰曾经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国家要想彻底地根治官员腐败贪污的行径,还得从源头查起,一杀到底才行。眼下,凌浩宇千方百计地借刀杀掉冯天培这条大鱼,已然达到了权利的极限,再想对葛尔泰这样的土皇帝动刀,恐怕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凌浩宇暗自思量,尾随众人进了礼房内间。葛尔泰屈身从礼房一侧的书柜下的一个暗格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黄丝绸包裹的匣子,起身稳稳地端放在一旁的木桌上,众人随即围拢上前观看。
葛尔泰不慌不忙地解开一层又一层黄丝绸带后,又轻轻地揭开紫檀木匣上盖,小心谨慎地掀开紫檀木匣内层的丝绸锦缎,当揭开最后一层时,一道异光闪动,只见宣元翡翠鼻烟壶通体炫着红霓的亮光,晶莹剔透。葛尔泰忙搓了搓手掌,忍不住将宣元翡翠鼻烟壶擎在手中,随着手掌的温度升高,不到片刻功夫,宣元翡翠鼻烟壶的颜色渐渐地转换成碧蓝色,芒光四射,大放异彩。
众人嚯的一声,甚是惊诧,啧啧称奇。正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赞不绝口时,王世长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和胃口的东西还是其他原因,竟然哎呦一声,半捂着肚子,苦着脸朝提督大人拱了拱手,急道:“不好,下官内急,稍等片刻,下官去去就来!”说完,转身急忙朝房外小跑而去。“懒驴上磨屎尿多!”冯天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趁机挖讽道。
“由他去吧!”葛尔泰哼了一声,继续把玩他手中的宣元翡翠鼻烟壶。众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歪着脑袋侧着身,左看看不够,右看也看不够,稀罕物件,难免让人贪欲蓬生,不由得想伸手摸上一摸,亲身体会一下此物的精妙之处。“大人,此物能否让下官把玩一下?”凌浩宇首先开口道。葛尔泰倒是爽快之至,哼都没多哼一声,便顺手将宣元翡翠鼻烟壶递给在一旁站立的凌大巡抚手里。凌浩宇接过后还非常沉,感觉手里的分量少说也有五两上下。
其实凌浩宇对眼前的宣元翡翠鼻烟壶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如果记得没错,当初在大顺府的润泽花园里挖出来的那两大箱子古董里面,好像就有几个与其相识的东西,只不过当时也没在意,更不知道这物件的名字。此刻拿到手里一比对,居然是一摸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猜的没错的话,肯定是和珅当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皇宫里弄出来,占为己有。
凌浩宇尽量装作爱不释手的样子,不停地在手上把玩一番。如此这般做做,无非是在演戏罢了,至于他演的是什么戏,只有他和王世长心里知道。眼睛都盯散光了的倪道传,心急火燎地在凌浩宇的耳边悄声道:“巡抚大人,让下官也把玩把玩?”
早知道他不满足于只瞧不摸的现状,心中不由暗喜。宣元翡翠鼻烟壶恰如同美女雪白稚嫩的美股般让所有的男人想入非非,谁不想抚摸抚摸,体会一下快感。凌浩宇也是哼都没哼一下,便转手递给了倪道传,于是众人相继把玩体验快感。该轮到冯天培了,只看他不屑地眼神瞥了众人一眼,捧着宣元翡翠鼻烟壶上前一步,凑到葛尔泰的身边,煞有介事地道:“提督大人有所不知,据我所知宣元翡翠鼻烟壶不但价值连城,并且下官还知道它有个秘密绝妙之处。”
冯天培对古董颇有研究,所有的奇珍异宝只要他搭上那么两眼,便能知晓此物的珍贵程度和收藏价值。家里的古董也是堆积如山,只不过都被他视为废铜烂铁般地堆进杂库,真正像样的古董倒是没几件,今日一见此宝贝,令他眼前一亮,虽然不能占为己有,但总能在提督大人面前卖弄一下自己对宣元翡翠鼻烟壶的了解和见识。葛尔泰一听,眼睛里闪过一束强光,甚是惊喜,忙侧耳问道:“有何妙处?快说给本官听听。”
冯天培洋洋自得地笑了笑,正欲张嘴相告。突然,礼房门前急跑来的宅兵猝声慌报道:“启禀提督大人,大事不好啦,您快去看看吧!镇总兵王大人和京城来的福公公在酒宴上打起来了,您再不去,可就要动手啦!”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好端端的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呢,这也太不给提督大人的面子了。葛尔泰闻听过后,脸色怒容泛起,哪还顾得上听冯天培在这瞎白话,“这这这,简直是此有此理。”一边气脑一边又随口对冯天培嘱咐道:“本官先去调停一下,冯大人欣赏过后,先替本官保管一阵,本官去去就回!”说完,疾步出了房门,随宅兵而去。
众人也搞不懂王世长怎么会好端端地跟个太监打的是哪门子的架!难道是喝多了不成?冯天培可没心思管那么多,别说是王世长跟福公公打架,就算是跟阎王爷打架,他也没闲工夫凑热闹,眼下正抓紧时间验证一下自己所说的绝妙之处,也好回来讨得提督大人的欢心。冯天培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宣元翡翠鼻烟壶上,正在一门心思地钻研此物。
忽然,“嗖”的一声,不知哪里飞袭而来的一颗花生粒大小的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偏不斜,正中冯天培的手腕处。只见他单手倏然一抖,“啪”的一声,宣元翡翠鼻烟壶应声落地,摔得是粉身碎骨。就在宣元翡翠鼻烟壶落地的一霎那,忽见一个黑影从礼房的角落里一闪而过,纵身飞出窗外,不知何处去了。众人顿然愣怔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骤然发生的一切……
倪道传两腿一软,啪叽一下,跟老母鸡下蛋般趴在地上,魂不守色地惊恐起来:“啊,……碎了,皇上的御赐的宣元翡翠鼻烟壶碎了。”伏在地上的倪道传跪退数步,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害怕,小脸顿时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幸亏这不是在他手里掉的,要是在他手里摔碎的,当场就能死过去,摔碎皇帝的玉赐之物,轻则抄家,重则死罪。凌浩宇夺目一看时机成熟,也装出很惊慌的模样,随即跳出数米之外,当场与冯天培划清界线,分清责任,以免惹祸上身。心中却止不住暗笑:大功告成,我看这次冯天培怎么收场?
缓过神来的冯天培,方才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惊慌失措地朝黑影逃去的方向大喊道:“啊跑了,啊来人啊!抓贼啊!”凌浩宇见他冯天培的情绪失控,大喊大叫,忙上前一步提醒道:“冯大人,难不成你要害死提督大人吗?此物已碎,若是惊动了外面的福公公,此事大白与天下,我看,要是皇上追究下来,提督大人的脑袋不保,你的脑袋也要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