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张人脸半晌没有回过神的他最终又默默的将之放了回去,取出铁面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两匹神驹:“我知道你们不喜欢被主子以外的人骑,但是穿穿今天能不能得救就全靠你们了”,说着翻身跨上其中一匹,又将另一匹交给了在不远处望风的南屿。
两匹桀骜的神驹似乎听懂了他言语中的含义,难得温驯的没有将马背上的人甩下去,在两人的带领下分别向两个远离河流下游的方向跑去。
正月二十日,晁军大营中,墨子言正在自己的营帐里看着一个锦盒发呆。锦盒中是一支已经断裂成两截的白玉发簪。簪身光润洁白,顶部被雕成了一只娇憨可爱的长颈鹿的模样,正是前两日被梁梦一怒之下摔碎的那支。
秦笙当天捡起地上的发簪后并没有当真如他所说那般拿去扔掉,而是放在一个锦盒里又默默的拿了回来。而他这几日除去研究军情的时间基本上都在看着这支簪子发呆,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簪身,一遍又一遍的抚摸那碎裂的地方……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再过多久,但这天几乎同时送达的两封急报彻底打破了这种情局面。
两封急报的内容几乎完全一致:“阿穿,漪泉县外密林被困,速往。”
随其中一封急报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布偶,正是梁梦平日里常放在枕边的那个,墨子言曾在无数回半夜偷偷溜到她帐中时看到过,而此刻那布偶长长的脖颈上被插入了一只长箭,箭头从左到右贯穿而出,看上去甚是可怖。
看到布偶的他身上瞬间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阴寒之气,国色无双的脸庞再没有了平日里的邪魅之感,取而代之的则是无限的阴沉。眉头紧锁,神情狰狞,额头青筋暴起,手上下意识的一个用力,将那信笺狠狠地攥成了一团,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奔出帐外,打马离营。
秦笙迅速的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之后带领着一队人马火速跟上,即便如此却还是被他甩开了一大段距离。段成本也想跟去,却被秦笙拦了下来,命他赶快去找赵严,将他刚刚写好的东西交给他,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变故。
二十一日凌晨,一路狂奔的墨子言终于看到了远处的那片山林。此时周遭还是一片漆黑,山林上却被燃烧的火把照的亮如白昼。从火把的走向可以看出武兆兵马基本上分为两路,正分别在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寻找着什么,出动的人马之多实属罕见,可见是在寻找什么十分重要的人物。
看清眼前形式的他快马疾奔,向着几乎没有火把的方向狂奔而去,一番寻觅后终于沿着地上已经被冻成冰的水迹找到了早已在山洞中昏迷过去的梁梦。
倒在地上的人双目紧闭,看上去毫无生气。墨子言急忙上前将她扶起,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物已经冻结成冰,头发上也挂着丝丝冰碴,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如同死去一般。他记得即便是上次在洪雨县被炭火灼伤时她的脸色也不曾如此难看,但此刻的她却了无生气,浑身僵硬的倒在他怀里,没有半分知觉。
他迅速的燃起一个火堆,又在一旁铺了厚厚一层蒿草,这才赶忙将她身上结冰的衣物尽数除去,又用厚重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让她半倚在自己怀中坐到了蒿草之上。
怀中的人和他之间隔着厚厚的披风,他却还是能够感到胸前时不时传来一阵冰凉,将他的胸膛都冰的阵阵寒冷,可见她自己身上是多么的冰冷……
时间不知又过了多久,看到他沿途留下的特殊标记的人终于找到了这里,疾步走向洞中。
“殿下。”
“你来了!”看到来人的墨子言急切的唤了对方一声:“快来看看她怎么样,为什么都捂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冰!”说着就小心翼翼的从披风的缝隙中拉出她的一条手臂,尽量只露出手腕的部分递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给她把脉的人神情越发沉重。
“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
“……她……实在是冻太久了,而且她本身又极畏寒,若不是体内有玉陌之血的话,只怕早已死在这里了。”
“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到底能不能救!”
“能,不过,必须即刻施针,且施针后六个时辰内绝不能受寒,一定要保证身边的环境温暖,否则一旦再度受寒,即便是我,也救不回来了……”
“好,我现在就带她回营,你也一起跟来”,他说着便要抱起怀中的人。
“殿下”,那人伸手一拦:“微臣说的是……即刻。”
“即刻……”
“是,她的情况已经容不得片刻耽搁了,如果拖到回营后在救治的话……别说微臣没有把握,即便是救醒了,只怕也是个傻子了……”
“傻子?不……不行……那……现在就救她,你现在就救她!”
“可外面……”
“没关系,秦笙会想办法的。”
近两个时辰后,施针终于结束,墨子言和那给梁梦施针的人都深深的出了一口长气。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她的手脚重新用披风盖好,这才向他点头示意后收拾东西离开了,临走前还从洞外又捡了许多枯枝蒿草进来,一再叮嘱他六个时辰内绝对不可以让她远离火源,定要保证她身边环境足够温暖才行。
墨子言牢记那人叮嘱,抱着梁梦又向火源靠近了一些。怀中人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比刚才好了些,却还是显得很苍白。他将她身上披风又拢了拢,收紧自己的手臂让她离自己更近,下巴抵在她额角,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纵然武兆这个时候夜长昼短,此时洞外也已经大亮了。墨子言估摸着此刻已近二十二日午时,追兵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们,那就说明秦笙已经想办法将他们引开,外面的危险应该已经不大了。阿穿还需在火边待上四个时辰,届时外面又将是一片漆黑,他们刚好可以趁着夜色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