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当她问出这句话时,身后的几道黑影明显身形一僵。
可是,黑衣女子却不过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公主真会说笑,我们自然是疏祠太子派来的。”
千予眉一挑,“哦,这么说,你们都是我了国的子民?”
“这个当然。”黑衣女子笑道,“公主怎么在这紧张时刻问这些话。”
“即是我了国子民,想必我的命令,你们一定会听咯?”千予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目光直直落在黑衣女子的脸上,捕捉着那被面纱遮去半边的面上的变化。
“公主这话好生奇怪呢。”黑衣女子咯咯一笑,便又要伸手来拉她的手,“公主,别再问这些了,有什么问题,等出了宫再问不也不迟么?”
却不想这一次,千予却闪身避开了她。
“不,恐怕就迟了。”千予微笑道,随即脸色一肃,“好,既然你们是了国子民,便要听本公主的话,你们回去禀报王兄,本公主在这宫里还有要事没处理,今晚走不得,请他过几日再派人过来。”
“这不行!”黑衣女子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可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急忙换了别的表情。
“公主,请别任性了,”黑衣女子陪着笑,“我们进宫可是很不容易的,万一下一次进不来,公主岂不是要被困在王宫一辈子么?”
“如果是那样……”千予恬然一笑,皎洁的月光映亮她白皙剔透的肌肤,将俏颜衬得真如初绽的芙蓉花一般,“那也是我自作自受。”
“趁天亮前,你们赶紧走吧。”她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便转身朝涂涂的房间走去。
“公主!”见得她毅然的举止,几名黑衣人不由得大惊,几道惊慌的眼神刷刷地集中在黑衣女子的面上,似是在等待下一道指示。
黑衣女子眉心一拧,仿佛是终于失去了耐心,她,其余几个人便心领神会地奔上去将千予拦住。
“请公主跟我们出宫。”黑衣人们冷冷说道,可虽是唤着“公主”二字,话语里已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恭谨。
见眼前围成一排的黑影,千予心一沉,知晓对方终于是要硬来。
“好吧。”她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望着涂涂的房间一叹,“荼妗,看来只有下次再来接你了。”了了有什么法子,好汉不吃眼前亏。
“公主请放心,等将您送出宫后,一定会尽快来救荼妗姑娘。”见千予终于妥协,黑衣女子眼角绽开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恭敬多了。
他们已在了了宫做足了铺垫,因此,当众人护送着千予到宫门口时,竟一点阻碍也没碰到。
却不料,刚一出宫门,千予便猛地抽出那黑衣女子的剑来,在对方手臂上迅速一划!
因为吃痛,黑衣女子不由得松开手,正想痛骂,却发现千予已提着剑朝远方奔去,而不远处,正有一队巡逻的侍卫正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
“这贱人!”黑衣女子啐骂道,然后与众黑衣人飞身上去要将千予拿住。
“来人!……”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千予急忙开口呼救,想引起那边侍卫们的注意,却不想黑衣女子情急之下,竟一个刀手砍来,将她击晕在地!
“死贱人!”见侍卫们听到动静赶来,黑衣女子急忙将昏迷的她拖进一旁的花木丛躲藏,这才躲过了侍卫们的搜查。
“妈的!怎么这般难缠!”望着自己手臂长长的血口,黑衣女子一边扯下衣角包扎,一边啐骂,气恼之余,还忍不住在千予肩上踢了一脚,
“大人,您的剑!”一名黑衣人拾起千予跌落的剑,恭谨地递至她手里,“要不要砍她一剑出气?”
“我倒是恨不得将她剁碎!”黑衣女子拿起剑便是朝千予一戳,可落下之时,却又转了方向,让那剑锋深深刺入对方肩上方不到一寸的地里,“可惜,保险起见,还不能让她身上有伤痕!”
“哎真是可惜!”那黑衣人叹道,不过,却又嘿嘿一笑,“不过大人也没什么好气的,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一具焦尸了。”
“这倒是,我们赶紧动手。”黑衣女子解恨般咯咯一笑,俯下身来,用指甲在千予美丽的面上轻轻刮着,“公主,可别怪我,谁让你在这王宫待得太久了呢……”
今夜的如意楼里,生意出奇地好,只因如意楼有个大红牌,舞艺超群的清茹姑娘。据说,她喜欢穿青色的衣服,跳清雅的舞,可那青色的水袖一挥,便能惊艳得所有观众屏住呼吸,直到因为缺氧而脸色发青。
今夜来的人,自是也不例外,在清茹跳舞的时候,一个个是憋着气,瞪大眼盯着舞台上那青袖翻飞的绝色女子,生怕出气便打扰了,眨眼便错过了。
可谁也不知道,今夜的清茹,却走神了。
她的身姿依然曼妙,水袖依然撩人,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今夜的清茹,总喜欢在同一个角度转身,喜欢朝同一个角度微笑。
一个总能吸引别人目光的人,什么时候自己的目光才会被吸引住呢?
答,只有当她发现一个更有吸引力的人的时候。
是的,清茹便是发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让她这般好奇的人,而她不打算错过这个人。
所以,当一曲歌舞结束,她优雅地拒绝了所有邀请她共进夜宵的公子名士,一反平时矜持的淑女形象,朝角落那位她已关注许久的白色身影走去,一开口,便是让所有人错愕不已。
“公子,清茹可以邀你共度良宵么?”
望着眼前明明端着茶杯,却迟迟不送入口的白衣男子,清茹绽放最温柔的笑容了了她穿一身青色的荷叶裙,有一张俏美的瓜子脸,生一双翘翘的月牙眼,笑起来时,让人想起月色下的碧绿荷塘。
所有人都望着这边,望着这一言不发的白衣男子,眼神是惊讶的,是困惑的,更是嫉妒的。
许是觉得四围气氛安静得太诡异了,白衣男子皱了皱眉,左手信手一挥,一道闪亮的光线耀亮了众人的眼,而在“咚”地一声后,落在桌上那锭沉甸甸的金子更是让众人傻了眼。
“拿着这个,滚。”
白衣男子冷冷道,却始终正眼也没瞧清茹一眼,只是端起杯来,轻酌杯里清香的茶水。
众人更是大惊,惊这男子出手之豪爽,更惊他有美色在前却丝毫不给情面的冷漠。甚至有年轻气盛的男子为清茹愤愤不平,摩拳擦掌地叫嚣着,要上来教训这白衣男子一番。
“公子出手好大方呢。”清茹拿起那金子掂量了一下,感觉到那不俗的重量,顿时嫣然一笑。
白衣男子不语,可这态度却是显而易见了了带着你的金子,有多远滚多远。
却忽地见一道红色的弧线从眼前划过,一块红色的暖玉“啪”地便落在他面前。
“收下这个,清茹想与公子说说话。”
清茹微笑着凑近案边,毫不避嫌地倚立在白衣男子的侧面。
这下子,众人更是惊讶了,清茹扔出来的玉莫不是那块价值连城的红了石,听说这石头价值连城,是清茹的最爱,平时总戴在身上,连让人碰一碰也舍不得,怎会这般轻易便丢出来送人?
白衣男子眉一挑,神色不耐,“你以为寡……我是可以用钱买陪聊的无聊男子么?”
“清茹也不是用搭讪来挣钱的无聊女子呢。”清茹笑意盈盈,毫不动怒。
白衣男子一怔,眉心再次凝结,“你到底想做什么?”
“正如刚才说的。”清茹笑道,“清茹想与公子说说话。”
白衣男子愣了楞,冷哼一声后,便低了眉眼,“无聊。”
“谢谢公子。”清茹笑得嫣然,然后,罔顾众人愕然的眼神,抽出红木凳坐在他的对面了了对于她的请求,他是没有答应,可是,也没有拒绝,不是么?
“公子在想什么?”坐了许久,见白衣男子始终低垂眼帘在品茶,清茹双手托着腮,倚在桌前笑吟吟地问道。
自然,换来的是沉默,白衣男子无意搭理她,他周身有一种奇妙的气场,仿佛能将外界所有喧嚣都排除在外。
可是,她喜欢他的声音呢,低沉的,平淡的,却又带着诱人的磁性,听在耳中,却仿佛在撩动心叶一般。
“公子有喜欢的人么?”忽然,清茹问了一句。
白衣男子面色一僵,眼神一黯,一瞬间却又回复正常。今夜的茶叶看来特别吸引他,他净顾着饮茶,对眼前的佳人瞧也不瞧。
清茹却声音一哑,“哦……她已去世了么,真是对不起。”
白衣男子身形顿时一颤,他抬眼望向清茹,眼里惊讶难掩,薄唇微张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又强忍了下去。
他继续饮着清香的茶水,只是,杯里的水面已不再平静。
而清茹却望着他杯里的涟漪,许久,竟又叹气说道,“原来,你在苦恼自己又爱上了其他人……”
“啪”一声,白衣男子手里的茶杯坠落在地,他惊诧地望着眼前这素昧平生的女子,而不过顷刻间,赭玉般的眸里已显现杀气。
“你是什么人!”他的剑快如闪电,已抵上了清茹的喉咙,他犀利的目光如鹰隼,紧盯清茹清澈的眼,仿佛对方只要说出一句谎话,他便让她血溅当场。
见得这情景,一直在关注这里的众人禁不住惊呼,这男子疯了吗,怎么对一个弱女子也毫不留情!不少人想冲上来抢救美人,可是,见到白衣男子冷峻霸气的身影,竟犹如被摄了魂般连动也动不得!
“清茹就是清茹呀。”清茹却面无异色,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面上,竟现出了一丝红晕,“清茹还以为……自称了几次,公子便能记住清茹的名字的。”
白衣男子眉心一拧,“你是卜师?”
清茹却笑着摇手,“清茹哪有那么厉害,清茹只是……比较会猜心而已。”
她话音刚落,却忽地感到眼前银光乱舞,再回过神来,才发现胸前别着的青花不知道何时不见了。
“好一个猜心。”白衣男子冷哼一声,将剑一挥,剑尖上的青花便摔落在她脚边。
“再敢胡猜别人的心,下次落地的,便会是你的心。”
白衣男子说完这句,便收剑朝门外走去,而直到他走到了如意楼门,也始终没有一个人敢来拦他。
不是怕他腰里削铁如泥的宝剑,而是……这究竟是如何的一个人物,竟光是连看着背影也会心惊胆战!
“公子!”在他跨出楼门的那刻,清茹猛地呼唤,“你的名字是?”
白衣男子脚步一顿,仿佛是被什么绊住一般,许久,才甩下一句了了
“伏尧。”
“小姐!”待得白衣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清茹的贴身小丫鬟瑞儿终是敢上来说话了。
“伏……尧……瑞儿,你听,他连名字也这么特别,听起来,就好像君主的名字。”清茹凝望着白衣男子消失的地方,笑得甜蜜。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瑞儿挠挠脸,思索着,而见清茹一副着了迷的模样,忍不住来扯小姐的衣袖,“小姐,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也不派人去跟踪一下?”
“他不喜欢被跟踪吧。”清茹笑道,拾起跌落在地的青花,用白嫩的手指把玩着,回想方才他说话时冷酷的神情,杏眼禁不住再次扬起笑意,“不过,也用不着。”
“为什么?”瑞儿惊讶道,“难道小姐不仅会猜心,连住址也猜得到么?”
“你真以为我是神仙呀。”清茹笑着打她,却侧脸,再次望向门外的长路,仿佛在这漆黑的夜里,还能辨出那个已走远的白色身影。
“我可以和你赌那块红了石……伏尧公子他,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可恶!”
夜风凉凉,街景萧瑟,而这寂静的夜里,一名白衣如月的男子立在河边,一拳打在岸边正枝繁叶茂的柳树上,那般不要命的力道顿时震得柳树一阵发抖,如豆瓣般的嫩叶纷纷坠落,却又被凉风一吹,洒向了平静的水面,震散了那映在水上的一弯明月。
“原来,你在苦恼自己又爱上了其他人……”
清茹的话回响在他耳中,不断刺激着他伤痛累累的心,他左臂的伤尚未完全愈合,右手又在方才重击之下隐隐作痛,可是,这些痛竟丝毫无法压制他心底的痛苦。
为何,他自以为已梳理清楚感情,竟会被素不相识的人搅得心云翻雨覆!
可是,若真的已理清感情,又怎会可笑地以九五之尊的身份来这风月之地饮茶观舞?
变了,变了,他只想做帝喾,那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一切手段的帝喾。
可是,现在的他,既不像帝喾,更不像伏尧。
现在的他……到底,是谁?
无法弄清这个问题,他竟根本无法前进一步。
而回答清茹的那声“伏尧”……不就是,他在自嘲么?
他不想回宫,不想面对这问题,如果可以,他会选择忘记一切,在这杨柳逐风的河岸边,以天为庐以地为铺,沉沉睡去。可如果,他没有见到王宫方向忽地被映成红色的天空的话。
那是……!
他心猛地一惊,一瞬间异样的预感冲上心头,想起那张俏美却时常对他冷傲相对的容颜,突然间便坐立不安。
宫里……一定出了事!
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划而过,他的脚步也几乎是同时便朝王宫的方向奔了过去!
他饶是心急,只恨不得能眨眼便赶到那失火的地方,疾奔中见得周围人家恰好有个马厩,他便飞身闯入,一剑斩断一匹骏马脚上防盗的锁链,然后扔下一锭金子,驾马破门飞身而去,留下那以为来了盗贼急忙亮灯而出的主人望着地上的金子看傻了眼。
“什么人!”
见得一抹白影驾着骏马疾驰而来,宫门口守夜的侍卫们急忙大喝,被惊醒的侍卫官睡眼惺忪地立上墙头探去去望,却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样银白色的物事几乎是擦着他耳朵而过,顿时将他睡意吓醒了一半。
“快给寡人开门!”白影已冲至宫门前,见到那紧闭的红漆大门,忧急的面上满是不耐。
“陛……陛下?”听到这熟悉又威严的声音,侍卫官剩下的那点睡意立即被驱逐到九霄云外!尤其,当他看清方才那擦耳而过的锋利物事正是羲王随身佩戴的羲凌剑时,身体整个都软了下来。
“快快!快打开城门!”侍卫官急忙催促众侍卫前去开门,自己也跟着下去帮忙,生怕动作慢了小命不保。
不久,大门终是豁然开放,侍卫官连忙陪着笑脸走上去,想要来几句赔罪和问候的话,却不想刚走出几步,却险些被猛冲而入的骏马给撞倒了了帝喾径直驾马朝宫里奔去,连半点停留的打算也没有!
“陛下这是……”侍卫官吓倒在地上,面色发白。他心中有千万种疑问,陛下怎会在此时进宫,又是在何时出的门?而现在这般急躁的样子,究竟又是为了何事?
所幸,终是有侍卫是比较醒目的,不过朝着帝喾奔去的方向一看,便禁不住大声呼叫起来,“大人!你看那边!”
这一看不得了,顿时吓一跳,当侍卫官抬头看去,险些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半条魂!
他们只顾着关心城外的异动,越到半夜越是疲乏疏忽,竟不知宫里发生了这般大的事了了那远处宫殿上卷着黑烟直上青天的红色光芒,不是火焰又是什么!
“那方向……好像是夕雾宫呢。”
忽然,有个侍卫望着那火光冲天的地方,呆呆地说了这么一句。
于是,所有人的血液……便都冰凉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时正奇收到消息从居所赶来,他们搜寻帝喾一日未果,已是疲倦不堪,此时见到眼前这正熊熊燃烧的宫殿,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呆滞了!
“快!快救火!”来不及等人回复火因,正奇急忙调动所有人力打水灭火,天啊,虽说溧水入狱,这夕雾宫已无人居住,可谁不知道这里是陛下的心头肉,稍稍有地方破损已足够龙颜大怒,何况是现在整个宫殿都被吞没在熊熊的红色火苗中!
于是,所有被惊动赶来的人,无论侍卫宫女,都急急忙忙寻找任何可以装水的容器,跌跌撞撞朝最近的湖泊井水跑去,努力用那微薄的水来熄灭这如同一条狂龙在舞动的惊天大火!
“快点!再快点!若是救不了夕雾宫,小心你们的人头!”正奇嘶哑着嗓子大喊,指挥着众人紧急灭火,简苛已出宫去寻找,现在宫里只剩他一人独撑大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乱了阵脚!
他心急如焚,如坐针毡,最后终是忍不住要亲自加入扑救队伍,却不想一回头,竟险些被一匹飞奔而来的骏马撞倒在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刚站稳身子,领子便被人揪了起来,帝喾一双喷火的黑眸瞪着那正迅速被火龙吞噬的宫殿,原本白皙的俊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已分不清是铁青还是通红!
“陛下……”见失踪的人突然出现,正奇惊得不轻,他原本便老实木讷,这下更是骇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