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县外的官道上，四位身着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正翘首以待，几日前他们收到老战友的来信，信中说道今日会与主子路过广德。
“十几年没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鸟样。”为首一人体格高大，年纪已经不小却丝毫不显老状。
“那小子是读书人，估计现在也是穿着像教书先生哈哈哈。”郑大志操着破锣嗓子大声笑道。
“待会儿他与大将军的孙子一起来，你可别倚老卖老，小心我回去抽你。”高大男子笑了笑警告道。
哒、哒、哒。
轻盈而迅疾的马蹄声响起，天际出现一道如身着白色绸缎般的身影，尘土在她脚边飞起，却还来不及碰到她的无暇的身躯就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看着这道身影，四人有些沉默，眼中涌现出某种火热的情绪。
“老张，那个是......”郑大志迟疑道。
“嗯，应该就是‘名骏’‘白凤’了。”高大男子咧嘴笑了笑，“听说是前些年小将军钦赐给王爷的。”
“是因为那首诗吗？”顾文问道。
“是啊。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真不像12岁的少年写的东西。”高大男子叹息道。
“大将军12岁时，琴艺已名动江左。”东阳忌沉声说道。
说话间，俊逸白马已经停在四人身边，随意看了他们一眼便闭上眼睛。
“哈哈哈，你们还记得飞云将军那匹马吗？。”郑大志毫不在意地笑道。
那匹如同红色猛虎般在敌军中肆意而为的战马，那鲜红如血的大眼，喘息时从马鼻中喷出的炙热白气以及散乱的红色毛发让它看上去像是烧着了一般，而且更令敌人恐惧的是马背上的主人，那位赤面美髯有着万人敌称号的飞云将军。
那一度是高大男子的梦魇......
“看到他们了。”东阳忌突然说道。
官道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来，等临近时还能听到朗朗清脆的读书声，四人看着充当马夫的老战友不禁笑了起来。
“咳咳，广德县县令张勇见过王爷。”高大男子张勇清了清喉咙向马车郑重行礼。
“微臣见过王爷。”余下三人也同时行礼。
马车停在他们面前，林五与塔拉跳下马车低着头等待，帘幕被绿萝挑起，林青岚从车厢内走出。
“以前常听林五提起太祖身前500玉麒麟，知张勇队长勇猛过人，今日幸得一见。”林青岚笑着说道，“另外三人想必就是郑大志、东阳忌和顾文了。”
“微臣愧不敢当，只是在大将军身前做些杂活罢了。”张勇忙道，“我等特地包下广德县最富盛名的久合楼，还请王爷赏脸。”
“有劳了。”林青岚点头微笑，走回了车厢。
......
鲈鱼有越冬的习性，秋季会储存大量的脂肪，而现在正是鲈鱼最为肥美的时节，过了这一个月，就掉肥了。广德最好的厨子、最鲜美的鲈鱼都在久合楼，县城南边“广德钱庄”的刘老板是久合楼的常客，最是贪图那一口肥美的冬鲈鱼，入冬以来每天必吃一条，可是今天......
“唉”刘老板叹了口气，夹起自家厨子做的鲈鱼吃了一口，又嫌弃似地放下筷子。
“老爷今天怎么不去久合楼了？”正房林氏为刘老板倒上酒问道。
刘老板举起酒杯呡了一口，叹息般说道：“要是配上久合楼李师傅的清蒸鲈鱼就好了。”
又一口喝干杯中酒，一边示意林氏倒酒一边解释道：“今天一整天，久合楼都被张县令给包下来了，好像来了什么大人物。”
“就算这样也太霸道了，包几个厢房也就是了，何必整座楼都包下来，害老爷吃不到鲈鱼。”林氏埋怨道。
“女人就是目光短浅，你也不想想，张县令可是有着深厚的军方背景，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的，至少也得是郡守这个级别的。余杭“天下钱庄”的秦老板前几天来信说余杭来了个王爷，若是王爷来咱广德倒也不奇怪了。”刘老板慢慢说道。
“咱过老百姓的生活挺好，不羡慕什么王侯将相。”林氏说道。
“你还会王侯将相这个词？是啊，他们与我们无关，只希望他们快点走好让我有鱼吃。”刘老板笑了笑说道。
......
久合楼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说着些无关痛痒的恭维话，饭局便差不多了。
“久合楼的清蒸鲈鱼果然名不虚传，广德米酒也是别具滋味。可惜本王酒力浅薄，怕待久了便出洋相，林五你留下来陪他们，本王先走了。”林青岚红着脸颊，本来清秀俊朗的容颜又平添一丝如女子般的妩媚。
“不必送了，都坐下！”见到林五、张勇等人起身，林青岚加重口气说道。
“恭送王爷！”林五等人低头行礼。
......
月色清冷，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更鼓声从远处传来，广德县城一片宁静。
久合楼依旧灯火通明，五人喝酒吃菜，也已微醺。
“孔直，你在宫中还见过大将军吗？”张勇问道。
本名孔直的林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先皇登基后，百废待兴，北元虎视眈眈，李唐亦有兵动之举。并肩王战死沙场，鲁先生病卧巴陵，举国上下青黄不接。我奉命掌管清风楼，先皇偶尔会来清风楼找我聊聊天，只是愈加消瘦，也不弹琴了。白玉1年后便不再来清风楼，最后一次见先皇是在白玉2年的乞巧节，我晒书时遇见长公主与太后娘娘搀扶着先皇在散步。”
沉默蔓延开来，好一会儿，东阳忌才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只怪我没有本事为大将军分忧。”
张勇眼睛有些发红，说道：“玄策将军战死后，大将军便极力反对继续扩张，登基后更是连玉麒麟都遣散了。”
郑大志的嗓子更加沙哑了：“其实我郑大志大字不识一个哪能做官，全靠大将军罩着才没人敢说我。”
顾文狠狠喝下一大碗酒，放声高唱：“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长歌当哭！
这四句正是大周开国皇帝林瑜于赤壁一战所作，当时太祖看着一望无尽的樯橹，漫天飞舞的火焰，和走投无路的夏侯10万水军，在玉龙号上剑舞高唱，前朝国师孔亮先生亦赞叹道：“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一时无话，五人又开始喝酒，林五以明日一早要与琦王出城，先一步离开了酒席，只剩四人喝着酒说着往昔峥嵘岁月，又哭又笑。
......
洛阳大周东宫，当今大周天子林循坐在太子床边，轻轻抚摸着太子的额头，柔声问道：“景儿，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朕就将皇位传给你。”
皇后担忧着说道：“陛下莫要给景儿压力，让景儿安心养病才是。”
太子林景惨白的脸上露出不健康的红晕笑着说：“父皇母后莫要担忧，孩儿定能早日康复接过重任。”
“陛下，卯时将至。”一旁低着头的贴身护卫说道。
周帝眉头一紧正要开口训斥，太子轻拉着周帝的衣摆说道：“父皇去上早朝吧，别误了时辰。”
周帝沉吟一会儿对皇后说：“朕去上早朝了，记得让景儿按时吃药，你也记得休息。”
皇后说道：“陛下莫担心，有臣妾陪着景儿。”
周帝离开东宫，来到早朝的玉和殿，大周群臣已等候多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朝拜。
第一缕朝阳射入玉和殿，撒在周帝身上，明黄色的皇袍闪闪发亮，在一片光影中，此刻谁都看不见周帝的脸。
看着从玉和殿到玄天门外望不到尽头的文武百官，周帝感慨万分，从太祖到自己，大周终于度过青黄不接的时期，此时已是繁华之世。
“众爱卿平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