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季如烟去了之后,这大皇子府上的姬妾便再无人怀上过孩子,因为没有子嗣的事情皇后已经说过了李千昊多回,劝他早日立个正妃或是侧妃,再不济就将宋黎抬为侧妃,好好为皇家传承血脉,不过李千昊都是打着哈哈转了话题,这一次万洛洛却是查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等着李千昊回来,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李千昊原本还对万洛洛有几分疑虑,以为她对自己藏了二心,不过这大夫已经诊断是喜脉无误,李千昊也就赏了万洛洛好些东西,并未将心中的疑惑表现出来,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李千昊若说不关心也是不可能的。
秦浅与万洛洛最是交好,得知这个消息也是给万洛洛送了不少的东西,万洛洛见秦浅的时候还有几分尴尬,秦浅却是面色如常,拉着她的手嘱咐她要好生养着自己的身体,为大殿下生出一个小殿下来,倒把万洛洛说得羞红了脸。
魏央也是遣秋棠去送了东西,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要叫大夫查过了,方可离开。
叶小鱼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就先来了魏央处,正好听见了魏央嘱咐秋棠的话。
“魏姑娘倒是心细,任是怎么可不肯留下把柄,叫人暗害了去。”叶小鱼进魏央的院子现在是进得轻车熟路,直接将自己得丫鬟撇在了屋外,进了门就坐在了魏央的对面。
魏央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倒也不似从前一般不喜叶小鱼,只觉得她倒也是个真性情的人。
“叶夫人也知道,如今我寄人篱下,到底做事还是要小心些。”
叶小鱼却是不屑一顾,抖着帕子轻笑了一声,“只是魏姑娘心慈罢了,要依着我啊,才不会送东西去呢,万夫人本就得宠,现在又得了孩子,凭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看得上我的东西,我恨不能也去万夫人那里分一杯羹呢。”
“叶夫人说笑了,”魏央弯了眉眼,“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走个过场也得有人肯走,”叶小鱼笑得愈发张扬,好似沉睡的海面上蓦地蹦出一轮红日,“也就是魏姑娘这样好性子的人,若换了我可是不肯走,这秦浅也是,明明和万洛洛已经不和,却还是装模作样提了东西做出姐妹情深的样子来,叫人瞧了作呕。”
魏央并不接叶小鱼的话,到底这秦浅背后的势力自己摸不清楚,随随便便淌进这皇家的斗争里可是不好,没由来惹得一身腥倒是不好脱身。
“魏姑娘以为这秦夫人是有多清白无瑕?”叶小鱼瞧着魏央不说话以为是她对秦浅的印象太好,不屑地说了一句,“这些年来我再没见过比秦浅还恶心的人,便是宋黎也要比她好上几分。也就是万洛洛那种有脸没脑的会信她是当真温婉和善,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情。”
魏央微微勾了勾唇角,听着窗外的蝉鸣声心中却是分毫不燥,“叶夫人无须同我说这些,后院里的夫人这么多年不曾有孕到底是为何我也知晓一二,只我不是这后院里的人,也无须为了这些个打算什么,秦夫人再如何,到底也是叫万夫人怀上了孩子,想来也并不是对万夫人一点情谊都没有。”
“魏姑娘这是把我当外人呢,这话魏姑娘也就哄哄宋黎和万洛洛便是了,哄我是哄不住的,”叶小鱼借着窗外打进来的阳光打量着自己如玉的指甲,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万洛洛这几日派人去调查了秦浅,不光我知道,连大殿下都是有所耳闻,秦浅手里的东西也不光能叫人怀不上孩子,也能叫人怀上孩子,有些药方可是折了母体的本受孕的,魏姑娘想来出生在大家闺阁里,并不曾听说过这些个肮脏的东西,是我污了魏姑娘的耳。”
万洛洛从前在这后院里并不是如此得宠,虽是生得好看,可这性子也是太招人恨了些,还是和秦浅处了些日子,方才变得和顺了些。魏央虽是处在这棠安院中并不常出门,可这桩桩件件的事情也都忘她耳朵里飘了不少。
秦浅和万洛洛素来交好,万洛洛又很是亲近秦浅,凡是秦浅说的话,万洛洛都是要听上一听,凡是秦浅不许她做的事情,她都是要掂量掂量。何以秦浅这般知事的人会在魏央刚进府时就由着万洛洛来自己院子里面闹,还不是想借万洛洛的手来探探自己的深浅,怕那时候李千昊若是再对自己轻视几分,自己也就活不到这个时候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魏央都知道,可是到底秦浅不是简单的一个深宅妇人,若是就这么轻易地动了她,到时候要是和她身后的势力结上了梁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魏姑娘可想好了,这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万洛洛是打心眼里待秦浅好,可秦浅却是一心只为自己打算,”叶小鱼凑近了魏央几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咱们只要将万洛洛孩子没了的事情栽赃到秦浅的身上,到时候管保叫她二人翻脸,万洛洛手中可是有不少秦浅的把柄,若能为咱们所用,即可一击击倒秦浅,还能挑起大殿下和四殿下的斗争,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魏姑娘还怕走不出这院子?”
魏央若想出了这院子有一千种法子,李千昊从来也不曾派人严加防守过她,可这北汉的苏家和魏家都是在李千昊的看管之下,魏央是怕一个不小心连累了父亲和外祖父等人。
原本魏央想着,这苏家家大势力大,想来没多久就可翻了身来救自己,如今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魏央也就歇了这个心思,苏家虽是家大势力大,可这要兼顾的东西也就更多,更何况北汉还有个冀烨和李千昊是一条船上的人,到底是行事难。
她若想好生走出这个院子再无羁绊,要想为冀镡报了仇,就得先扳倒了李千昊,况且据李千承前几日告诉她的消息,李千昊,居然是起了想要将她收进府里的心思。
若当真有这么一日,她不怕以死明志,只怕枉死一回,倒是叫仇人安生地在这世上活着。
“孩子到底是无辜的,”魏央施施然开口,一旁的叶小鱼不屑地瘪了瘪嘴,似是嘲笑魏央妇人之仁,“如你所说,殿下对万夫人虽有心思可却并不重,这段时间也对万夫人起了疑,那么万夫人最大的依仗就是腹中的孩子,咱们若真是想用万夫人扳倒叶夫人,就不能叫万夫人失了依仗。”
叶小鱼略略点了点头,觉得魏央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原本抚摸下巴的手陡然往前一探打了个响指说了句:“那么依魏姑娘的想法,咱们应该怎么做。”
“世上最冷不过暖心寒,最伤不过亲者叛。万夫人怀着孩子,正是不敢随便相信人的时候,咱们若是叫她相信,这秦夫人待她之心其实如蛇蝎,却不知道,她会怎么想……”魏央的声音清清冷冷,消散在这空气里叫叶小鱼猛地打了一个寒噤。
“好法子!”叶小鱼拍手赞道,“万洛洛若是和秦浅翻了脸,腹中又怀了殿下的孩子,到时候这孩子可就成了打压秦浅最好用的工具,怕这秦浅是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亲自培养出了一把插入自己心窝的匕首来!”
魏央又和叶小鱼商议了一番,决定待万洛洛和秦浅再亲近几日,二人重修旧好,再给予其致命一击。
万洛洛有了身孕之后更是得李千昊的宠,大把大把的好东西不要钱一般往她的院子里面送,从睡觉的枕头到屏风再到门口的台阶都是重新换了一遍,叫满府都看见了李千昊对万洛洛的宠爱。
一时间万洛洛便是宠爱无双,连巫灵都说,万洛洛腹中的孩子是个有福的,只是在万洛洛腹中可能会受些波折,若能平安生产,将来必定有为。
这话便是巫灵不说万洛洛也是知道,这府中多少人都瞧着自己的肚子,叶小鱼自然是不用说,方婉定然也是嫉妒自己的,便是魏央送来的东西,她也是不肯去用。前些日子闹了矛盾之后秦浅却是丝毫不在意,仍旧****往万洛洛这里来,说起来倒也奇怪,原本万洛洛怀着孩子很是不舒服,可每日只要秦浅来了,她这身上就是说不出得舒坦,没几日之后,万洛洛就又和秦浅毫无嫌隙起来。
万洛洛还未开心上几天,李千昊居然就又往府里带了一个人。
那人雪肤冰肌气质华然,瞧着比万洛洛和秦浅加起来还要好看上几分,只是对于这府上的规矩并不是甚懂,连行礼也是行得丝毫不规范。
万洛洛见着那人就是冷哼一声,没想到李千昊居然会在自己怀着身孕的时候给这府里添新人,可面上却也不能表现出不满,只好就着她的礼仪冷嘲热讽了几句。
“洛儿不得无礼,”李千昊板起脸来说了万洛洛一句,将如受惊小鹿一般的佳人藏在了自己身后,“这是庄楚楚,我知道她的礼仪不好,带进府里也正是因为这个。”
万洛洛轻轻嗤笑一声,庄楚楚,果真是装楚楚……
“浅浅,”李千昊朝着秦浅抬了抬下巴,“这几****就好生教一教楚楚的礼仪,她是我打郊外救回来的,怕生得很,你别对她用重话,若是可以的话,琴棋书画舞蹈歌唱你也都教一些。”
秦浅上前,福了福身子,“殿下交待的事情,妾身自然是要勉力完成的,只妾身不才,若说教规矩还勉强有几分可说的话,这琴棋书画就是不行了,听闻魏姑娘学识渊博,不如叫魏姑娘帮衬妾身一二,也好更好地教导楚楚姑娘。”
秦浅一直都是这样善解人意的性子,若是李千昊将此事交给了万洛洛,万洛洛是无论如何也要追问一句为什么,可秦浅从来就不,她只会好生完成李千昊交待给她的事情,并且会想着要怎么办才会办得更好,这大约也就是她为何不甚受宠,却仍旧受李千昊重视的原因。
魏央在诗书之上确实是颇有造诣,李千昊沉思一番,听闻那仙女也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各种典故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自己若不能在这相貌上做个十成十,想来在气质上补充一二也是可以的。
思念至此,李千昊也就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寒雨道:“你去通知了魏姑娘,叫她接下来这五日天天都和万夫人一起教导楚楚姑娘。”
寒雨领命退下,庄楚楚却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李千昊身后,偶尔抬眼看向万洛洛的方向,却又会被她瞪得立马低下头去。
“洛洛你既然是怀着身子,这几日就不要乱动,只好生养胎就是,”李千昊问了几句万洛洛胎的情况,又是吩咐将好些东西赏给了万洛洛,方笑着打趣了一句,“洛洛你和小鱼是府上最没有规矩的,无事也就不要去楚楚姑娘面前,免得带坏了她,婉儿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也就好生养着,不要总是和洛洛接触,别过了病气给她。”
方婉自然是小心翼翼应了,她倒是巴不得不往万洛洛跟前去,一是瞧见了万洛洛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心烦,而是万洛洛这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别和她扯上了关系。
万洛洛听李千昊这样说,便白了庄楚楚一眼,仰着下巴说了句:“殿下对妾身的疼爱妾身都记在心里呢,一定是好生养着胎,为殿下生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庄楚楚抬头便对上了万洛洛杀人一样的目光,又是扯着李千昊的袖子往他身后缩了缩,此举被万洛洛瞧在了眼里,一双眼睛更像是能喷出火来一般。
李千昊又和几人说了一会子话,便是吩咐众人退下,只带着庄楚楚一个人进了屋子,万洛洛转头时正好瞧见,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姐姐,你说,自从殿下从北汉回来就是不停地往府里带人,且是越来越离谱,”万洛洛踢着脚下的石子,恨不能将庄楚楚那楚楚可怜的小脸拧下来踩扁才好,“巫灵姑娘好歹是大巫医的女儿,那魏央虽然是个北汉女子到底也是个小心的不常出院子,可这庄楚楚,我一瞧就是个狐媚不要脸的,装那可怜样子给谁看呢!”
秦浅微微蹙了蹙眉头,拍了拍万洛洛的手,“慎言,这府里多少人在听着看着呢,你就在背后这么编排殿下,你瞧瞧,殿下不光叫我教导礼仪,还请了魏姑娘来教这楚楚姑娘琴棋书画,你也知道平日里殿下是有多维护魏姑娘,现下这般,可见这楚楚姑娘在殿下的心里比魏姑娘还要重要呢,你这些话啊,可别叫有心人听了去。”
“听了去又能怎样,到底怀着殿下孩子的人是我不是她,”万洛洛虽是嘴上仍旧不肯松口,声音却是弱了下来,“我就是瞧不惯她那个狐媚样子,姐姐你教她礼仪时也不必太用心了,这种狐媚胚子,就只知道勾引男人,哪里有什么心思学习礼仪。”
秦浅拉着万洛洛的手往前走,听见她这般说,只轻笑了一声并不作答。万洛洛嘟囔了几句也是不再说话,心里却是嫉恨上了这庄楚楚,本来怀孕的人心思就重,万洛洛一听秦浅说这庄楚楚在李千昊心中的地位很是重要,这心里就是没抓没挠得难受。
自己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得了李千昊的眼,本以为还能再受宠好长时间,谁知道这魏央和巫灵的风头刚退了下去就出来一个什么庄楚楚,咬着下唇低着头当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这万洛洛一瞧见她就恨不能扑上前去撕碎她的脸。
李千昊带庄楚楚进了屋子,面上却是端起几分严肃来,不似在外面一般深情,见着庄楚楚低着头拧着衣角,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李千昊便是轻声一笑说了句:“怕了?”
庄楚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了李千昊一眼,眼中微波流淌,只觉得左胸口处的跃动又加快了几分,脸颊也是微微泛红,还未来得及轻轻“恩”一声,就听得头顶上李千昊冷淡无比地说了一句:“若只在我这后院里都怕了,叫我怎么放心将你送进那深宫后院里?”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暧昧,只是李千昊的语气冷得叫庄楚楚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差点就要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咬了下唇答了句:“奴家会好生学规矩的,还请殿下放心。”
“我不过是给你个机会,”李千昊甩袖执起一旁的茶杯,连看庄楚楚一眼都不曾,“我便也直接告诉你,那深宫后院都是吃人的地方,你若能好生活下来并且帮我成了事,将来自然是无限的风光,可你若是不能,便是死在了那里面也是无人管你。现下还有机会,你还可以反悔,若是你同意了,这段时间就给我往死里学东西,若是你不同意,我便派人再将你送回去,只你别忘了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庄招弟。”
听见最后三个字,庄楚楚终究是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咬紧了下唇磕了头答了句:“殿下且请放心,民女定然会好生学东西,不会叫殿下失望。”
“行了,起来吧,”李千昊抬了抬手,“别叫你自己失望就是,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过去了就是一世的荣华富贵,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歇着吧,明日早早起来学规矩。”
李千昊又嘱咐了庄楚楚几句,便是吩咐人将她先安置在了自己院子的西厢房里,明日再做打算。
万洛洛回去之后便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起来唤了守夜的丫鬟到跟前来问了一句李千昊将庄楚楚安置在了哪个院子里。
原本这离李千昊院子最近的棠安院已经给了魏央,万洛洛心想着这最好也不过是将西侧的娇姿院赐给这庄楚楚,谁料这丫鬟吞吞吐吐地不肯答话,还是万洛洛气极,差点起身将全部的东西掀翻在地,才被那丫鬟劝住,“夫人,您可别动了胎气,要不这就是奴婢的罪过了……”
“那你还不快说!”万洛洛瞪圆了眼睛,一股无名之火从左胸口处蹭蹭地往上窜。
那丫鬟瞧见万洛洛这般,怕不说将万洛洛气出个好歹,更怕说了将万洛洛气出个好歹,半晌才支支吾吾答了句:“殿下……那庄姑娘……在殿下院子里的西厢房,歇下了……”
万洛洛捂着胸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腹中一阵涌动,一个恶心“哇”地一声就吐了一地。
“夫人,您没事吧……”那小丫鬟赶忙给万洛洛顺着气,生怕她出了个好歹李千昊将怒气撒到自己的身上来。
瞧见万洛洛低着头不住地往外吐着酸水,那丫鬟忙不迭地给万洛洛拍着背,也是顾不上恶心,只恨今晚轮到自己当值,还摊上了这种事情,若万洛洛的胎当真是有了什么闪失,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夫人,您没事吧……”那丫鬟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拍着万洛洛后背的手也是不住地抖着,“要不奴婢去请个大夫吧,您可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啊……”
万洛洛伸手挥开那小丫鬟的手,直起身来缓了好一会儿,接过那丫鬟递过来的茶漱了口,扶着胸口答了句:“你将这里收拾收拾就退下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喊你,你只在旁边的屋子待着就是,今晚的事情不要和别人提起。”
那丫鬟见万洛洛虽是气息不稳,面色倒也还如常,便只好顺着她的心意退了下去,生怕万洛洛一个不开心再出什么幺蛾子。
待到那丫鬟阖了门退了出去,这屋中就只剩下万洛洛一人,窗外打进来的月光衬着万洛洛的眼神冰冷得很,一双美眸里闪动的皆是嫉妒和愤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