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她的日记
我和她已经相识了两个月，腻歪得太多，反而比不上从前的一句问好，一声寒暄，情话就像每日的例行公事，听多了便失去了曾经那种甜蜜暧昧的感觉。
患得患失的情绪只会出现在当你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件东西的时候，而我不再患得患失，有时甚至不在乎她的想法，就说明我已经得到了她。
至少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从以前的四五次变成了如今每周两到三次来出租屋，时间仿佛在我的身上打了麻醉针，使我不再勤劳。
所以我知道只要我打开这扇门，她一定会在那里——我目光所能及的地方。
结果，她真在那里。
“丫头？”
她背对着我，保持上课时的坐姿，似乎不曾闻见我的声音，唤了几次都没有答复，我才发现原来是睡着了。
我细细端详着她柔美如画的侧脸，呼吸悠沉绵长，以手肘为支架撑着头，脸上如同梦见了什么，时不时发生表情变化，比如皱眉、抿唇、微微张口或者发出哼哼声。
除了用来支持睡觉的手之外，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笔，而手下压着一本日记。
原本我一开始以为是作业或课本，瞥一眼后却发觉到不同，于是我轻轻抽出它，以微不足道的声响询阅。
最初我希望见识她没有我的生活会如何，然而翻开封面，扉页的一段话，让我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在日记本上写道：
——没有谁能让你逃离我身旁，你是我的专属天使，唯我能独占。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身旁，我有一个专属天使，哪里还需要别的愿望？要不是你出现，我一定还在沉睡，绝望地以为生命只有黑夜。
而当我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她醒了。这样一来，我不得不将那本日记归回原位，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间隙。
毕竟偷窥是一种非常恶劣的行为。
“嗯啊～～”她喉嗓里发出刚睡醒时才有的嘤咛，伸懒腰的手几乎捶在我脸上，只差几毫米，然后指尖触碰到温热的鼻息，蓦然紧缩收回手臂，起身回头看我。
“醒了？”我笑着看她。
“我不是故意睡着的。”她的脸微微羞红，垂着头，然后仿佛忽然记起了某件事，望向桌面，把桌上那本日记拿来抱在怀里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该走了，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原本约好一起看电影，而最初决定的集合地点是公园，等了二十分钟她都没到，我有点失望，于是回出租屋看她在不在，结果发现她是睡着了而非其他原因，我也就不甚在意。
“那我是不是该先……”
“该什么？”
“穿衣，打扮，化妆，洗漱啊。”她像白痴一样看着我，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五个字——你不懂女人。
我能理解她话里和表情的含义，于是反问她：
“你没穿衣服？”
“穿了啊。”
“你的头发很乱？”
“不会……”
“那你早上起床没有洗脸刷牙吗？”
“都有唉。”她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那就不用麻烦了。”
“这不一样……今天很特别，我得打扮地更漂亮一点，这样……这样你才……”才会更喜欢。
“不用，我不在意这些。”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可是大大的实话，作为一个男生，我更喜欢素颜且天生丽质的女孩，如果有点小瑕疵，用淡妆掩饰一下也无妨，但浓妆艳抹就不必了。
“不要想没用的，这些东西你还要再过几年才会接触。”
“提前不好吗？”她傻傻地看着我。
这些东西是她好说歹说才从秀姐口里套出来的，而且她说男人都喜欢这一套，所以才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没想到我竟然会不喜欢。
“提前会没味道，又或者变味了，原本注定的东西会消失不见。”
“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的话，这样就可以了。”
“以后呢？”
“以后当然是读书，读书，再读书，毕业以后找个工作，一开始是要吃点苦的，但如果顺利的话，就能找个好男人结婚，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等到白发苍苍，或许你的另一半已经逝去，但你也已儿孙满堂，家庭圆满。”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她的声音很细微，却被我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我问：“丫头觉得生活是怎样的？”
“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生活是什么样的。”她将憧憬的视线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一角未来。
“不过我也整天就是读书，然后跟同桌打打闹闹，找点喜欢的事情做，让时间快点过去，被人烦一下，烦一下别人，不过无聊空闲的时候回想起我们的记忆，我们是不是也在同一片蓝天下生活、玩耍、娱乐、工作，仅此活着。”
她说着话，下意识把怀里的书抱紧。
“那是什么？”我明知故问。
“日记。”
她意犹未尽地强调了一句，而且把怀里的书抱得更严实，“就是一本普通的日记。”
可是这样一来反而让我觉得她心里有鬼。
“那里面写的是什么呢？”
“这里面都是……都是……”她难以启齿，双腿内侧轻轻摩擦，目光向远处游离，又逐渐移动到脚下，“都是女孩子的秘密，你不能知道！”
“连我都不给看吗？”
“你……我……给。”她内心的挣扎几乎表现在脸上，先是抿唇，犹豫不决，伸手几次，每次都只伸到一半便缩了回来，然后期间不时偷偷抬头观察我的表情，还以为我不知道，迟疑半响都还没有动作，直到气氛尴尬，她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感觉，最后才把书递到我跟前。
而我叹了口气，并未接过它。
“你真笨。”
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应该学会拒绝男人的。”
聪明的女人应该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拒绝男人，而非全程服从。这是我最初念头，说不上对错，而使我说出这番话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关系好，但太过腻歪粘糊让我反感，二是我希望她明白今后她用尽感情才能懂的道理，因为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毕竟年龄的差距和代沟摆在那里，我已经逐渐感觉到我们的不适合。
“那这本日记……”她的眼眶中多了一点水汽。
“我不看了。”这四个字为今后某天的分别埋下了伏笔。
然后她哭着跑出门，直到第二天中午，我都没见她回来。
我希望我能够一直保持对她的好奇和渴望，毕竟生活不能千篇一律，尤其是两个人的时候，所以拒绝。但她不理解，于是她在我心中，从完美的公主殿下，变成了思想单纯的普通女孩……
人心思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