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两个孩子们能看奶奶一眼,何一理坚持延迟一天将母亲尸体火化。两个孩子看到奶奶冷冰冰的躺在床上,泣不成声。洪福为婆婆穿上最后一件孝衣。这时,这位老人家才得以安顺的离去。
三天后,一家人去老太太的坟前祭拜。
何一理道:“临终前,妈想看孩子们最后一眼,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她还嘱我好好对待你!说你是个好媳妇儿!”
洪福用鼻子哼了一声,坐在何老太太的坟前,点燃了三枝烟,当做香火插在坟前的一碗米饭里,算是上香。她为自己点燃了一枝,放在嘴里道:“老太太,你何苦呢?都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终于也说了点发自内心的好话,可是,为时太晚了些吧!”
“当初,你若能够多体恤我一点,噢,不,能多体恤我们这些给你当儿媳妇儿的,哪怕一点点。多劝说你那些不争气的儿子们,也不至于落得现在家不像家的吧!”
“唉!算了,不跟你这个死人计较了。人的命啊,都是一步一步赶着走的,不能怪到你的头上。你泉下有知,就保佑你亲手拉扯大的两个孙子平平安安吧!我谢谢你了!纸钱我就不给你烧了,孩子们给你烧的够你在阴间花的了。再说,活着的时候,我没少给你钱花,咱俩算扯平了!”
洪福唠唠叨叨这些话,抽了三枝烟。她弄熄了周围的火,觉得安全了,才起身,在何一理和孩子们的催促声中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对着老太太的遗像道:“老太太,婆婆,妈妈,如果我是你的女儿,你会怎么对待呢?”
她摇了摇头,笑了笑,自答道:“咳,天堂的媳妇儿不如灶坑的女儿!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错不了!我跟你说这个有用吗?没用!”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洪福回到老家看了看自己的父母亲,小住一天就回来了。孩子们就要期末考试,不能耽误。再者,她惦记着水晶,虽然在自己的住处时,她也鲜少得到水晶的消息,但至少离妹妹近些。回来的路上,她接到了周启辰的电话。他问水晶的事。
洪福不知该怎么向周启辰解释,只把罗义的电话号码给了周启辰。她只说,那是她的一个朋友。具体怎么样的过程,她不想多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转告了电话之后,她又说自己回家奔丧,正在回来的路上。周启辰果然如洪福想象的那样,没有再多问什么挂了电话。
城市的夜美的不真实。玻璃门上喷着五颜六色的圣诞祝福语,灯光下闪着炫目的光芒。
水晶和罗义以及罗义的朋友们刚刚迈进巴黎春天的时候,几个服务员刚刚用那彩喷将玻璃门的装饰完成。一群男孩女孩远望着他们的劳动果实欢呼雀跃,老板的出现让他们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将那彩喷瘦长的瓶子放在吧台上,纷纷退回岗位。
迎接宾客的女孩盯着尾随在后的水晶,禁不住艳羡道:“你的围巾真漂亮!”
水晶停下脚步,解下围巾,放在女孩手上,笑道:“送给你!”
“送给我?为什么?”
“因为它在你那里能找到灵魂!”女孩没有再推辞,收下了围巾,道了谢。
女孩嘱水晶稍候,然后由吧台里拿出一个圣诞老人的小蜡像递给水晶,道:“这是我们举行活动时送给路人的礼物,剩了最后一个,我偷偷留下了。你喜欢吗?”
水晶点点头,伸手接过了它。
“圣诞快乐!”女孩在她的身后补送了这样一句。
进了里面大厅,水晶见到罗义没有进去,正要问明原因,罗义开口说话了:“送给别人一条围巾就那么开心吗?”
“你不开心吗?是不是因为那是你买给我的,你心里不痛快?”
罗义放松了交替在怀中的手臂,眯眼笑道:“你知道我不会吝啬一条围巾的,更何况它能换来你的笑脸!我只是想知道能让你开心的抽象原因!”
“当然,我不是因为送了别人东西才开心,可是心里总是觉得一个人快乐不是真正的快乐,自己能让身边的人快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罗义伸过手来捏了捏水晶的脸,道:“呵呵,小妮子,你该是个哲学家!好啦,我的美丽的哲学家,一会儿见!”
水晶转身进了女浴室,镜子里看自己的脸,红成一片。她开始有隐隐的担忧,刚刚,在他面前,也是这样的红吗?
罗义躺在休息室的小床上,不知是床太小还是他的个子太高,诸多人中,只有他的脚搭在床的外沿。这个时候,罗义的朋友身边早已经有了美女陪伴,她们的揉捏按摩温言软语,使他们的身体过了电一般,都陶醉在身体里穿透了骨头的酥麻中。
罗义也有人来陪了。一个全身散发着浓香的女人隔着毛巾揉捏他的腿,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揉搓着他的肩膀,长发低垂下来,有意又似无意的挑逗着他古铜色的肌肉。此时的罗义似是闭着一对小眼睛,神情似无限的沉浸于女人们舒服的触感之中。水晶轻步进了休息室。她清纯冷冽的气场使整个温暖的大厅内徒增一缕寒气,来往的男女不免对她投以打量的目光。她并不介意,悄然坐到罗义为她预留的床上。她不看他的脸,默默坐了十分钟。
她相信罗义是看见了她的。她站起身走了出去。正当罗义猜测她是否再回来时,她又折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水晶分别照准了那两个女人的脸,按了手上彩喷细瘦瓶子的按键,一通狂喷。两个女人各自捂着脸像两只受了惊吓的花蝴蝶般的尖叫着躲向罗义的背后。
罗义欠起身来喊道:“你干什么!”
水晶扔下瓶子仰脸道:“我只是想告诉她们今年流行的花色!”说罢,转身离开了。
水晶回到了罗义的公寓,点了一枝烟,坐在沙发里吐着一圈一圈的烟雾,用手指挡开,搅乱。然后再吐出来,再挡开,再搅乱。她问自己,刚刚那么冲动,是为什么?为什么当看到罗义身边粘上陌生女人时,她的心里凛了一下,又收紧了呢?为什么突然变得生气了呢?是在意他吗?是爱上他?不,不能,不可能。她推翻了自己的幻想。
不可能。她再一次强调给自己。
她是爱过的。当看到言昭时,她的心里是悸动的,兴奋的,甜蜜以及微微紧张的。后来她知道自己这是爱了。可是这些“症状”对放在罗义身上来说,是没有的。
是的,她把爱情形容成一种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对罗义不感冒。对,不感冒。她这样告诉自己。只是她不知道,感冒前的预兆并不是每次都相同。
但是罗义明白的很。应该说他是今天这一幕的导演。他特意请朋友们来这个地方消费。“巴黎春天”,他是从来没有来过的,只是听别人说这里的小姐们很会粘人,很主动。罗义就是要借小姐们的举动来了解水晶的反应,以此来验证她对自己的心。他自知这样的手段欠失光彩,对水晶来讲也是一种不尊重,可是他别无他法,他急于想弄清她的心。只是他决定,这辈子,把这件龌龊的事当成自己的秘密。
他心有愧疚,所以当他躺在那里,“享受”着小姐们的揉捏时,不敢睁开眼睛看。正当他要放弃自己卑劣的想法,赶走那两只“花蝴蝶”时,他发现水晶又折回来了。当水晶发泄完后,他望着水晶消失的背影,心里的兴奋顿时涌遍全身,他起身想去追她,告诉她,她已经爱上自己了。可是不巧,他身上的电话响起来,他不得不挥手赶走了小姐们接了电话。
一番攀谈之后,他知道打来电话的人,是周启辰。
罗义权衡一下,觉得周启辰来电话的事比较重要,所以,他先搁置了自己对水晶的求证,先向她说明她父亲的事。回到住处,罗义发现水晶斜枕着沙发睡着了。前面几上,是散落的烟灰。想必,她又抽了很多的烟。女孩子吸烟,真的不是什么好现象!他想。但是,他现在得由着她。他不想叫醒她,看了看桌上的手机,他还是迫使她醒来了。
她揉着睡眼道:“你回来了!有事?”
“嗯,你爸爸来电话了!他说要叫你回到他那里去过年!”水晶并无惊讶,她心里明白,周启辰定是与她的姐姐们联络过了。
她轻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你刚从巴黎春天走后,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叫我回到他那里过年?”
“是的!”
“我不去!”
“抗拒是没有用的!我已经答应了他,把你送到他那里去!”
水晶突然睁大眼睛道:“你并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怎么可以擅自作主?”
“你还能有什么意见?谁家的孩子过年不在父母身边!”
“你不知道的事怎么可以乱讲?”
“过年回家。我只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好啦,不要发怒了,对皮肤不好!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家!”
水晶很无耐地摇了摇头,进了卧室休息。第二天一早,她被罗义叫醒,这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无耐地进了他的车子。
罗义开着车,看了看一旁仍旧昏昏欲睡的水晶,道:“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想我想的没睡着觉呀!”水晶头向一侧靠着,嘴角扯开一缕笑意,闭着眼,“嗯”了一声。
罗义笑道:“啊,我真是太幸运了啊!尉迟水晶竟然开始想我了啊!”
水晶笑道:“要不要庆祝一下啊?”
罗义认真点头道:“要的要的!那今晚我们就在半路停一站,找家酒店留宿。具体怎么庆祝呢?那你就以身相许吧,好不好?”
罗义本以为他的话会招来水晶的骂,不想却听她笑意盈盈道:“好啊!”罗义突然刹了车,水晶冷不防,身体要向前倾,还好系着安全带,才没有真的倾出去。
水晶转头认真问道:“怎么了?”
“没有。我是被吓到了!你说的话,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什么话?什么真的?”
“想我睡不着觉,以身相许,是真的吗?”
“哈哈哈!”水晶笑了笑,突然停了下来,正色道:“对不起,不是真的。”
罗义继续开车。半晌,罗义才从刚刚的兴奋与失望的过渡中恢复过来。
罗义道:“你爱上我了你知道吗?以身相许是迟早的事!”
“你胡说什么呀?我有说过吗?”
“你没说过,但你做过!”
“做过什么?”
“做过能证明你爱上我的事,至少证明你的心里有我!呵呵!具体怎么回事,不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水晶上下扫了罗义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聊天就能使时间过得快,说话间,罗义的车停下来了。不是泊在哪家酒店了,而是他们已经到了周启辰的家。
到了周家,已经是深夜。周启辰披着衣服,坐在别墅外面的石阶上等着女儿的倒来。虽说是等女儿,他的心里也有马上见到罗义的欲望。他想知道,能够让女儿放下防备与之在一起同宿的男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是第二个言昭?对女儿,他的心有一种本能的担心。当他见到罗义之后,他的心里打一个小小的结。那小结里隐藏着一种失落。虽然现在,他能看出女儿对这个男孩子保持刻意的距离,但这只是暂时的。他似乎看到这个叫罗义的男孩子牵着女儿的手离他越来越远。
但,如果女儿是幸福的,快乐的,他愿意割舍,宁愿承受那种形态上的失去。
周启辰亲自为他们各自安排好了房间。早晨,他们三人共进早餐。趁罗义退席回到客厅的空,周启辰终于问道:“为什么和这个男孩子在一起的?不是不同意你的做法,只是想知道原因!”
水晶喝了一口牛奶,淡然道:“离家出走,走投无路,被他收留!那,我现在的衣食住行全由他供着!”
周启辰紧张道:“没有受欺负吧?”
水晶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周启辰一眼。周启辰明白自己的话太显突兀,转了话题道:“那个,言昭,你们怎么样了?”
“言昭?没怎么样!我爱过他!”
“后来呢,生日那天他不是去看了你吗?后来呢?”
“洪福没对你讲吗?”
“讲过!不过,我想事情不会就像那么简单!因为她说话的语气不太对!但我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听她一个人说!”
水晶冷笑一下,抬了一下头,道:“她对你怎么讲?说言昭悄悄走了?第二天我起来没有找到他,哭的一踏糊涂?然后我她把我放在蓓蓓的一个朋友那里,也就是现在这个罗义。对吗?”
“不是这样的吗?”
水晶扬了扬嘴角道:“是这样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时,她的眼角溢出泪花,她偏头看向窗外。
周启辰心疼道:“孩子,你对爸爸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水晶吸了吸鼻子,紧抿薄唇面对周启辰,道:“爸爸,那天,洪福和言昭,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就这样!”周启辰吃惊的拧着眉,一手将女儿揽在怀中,一手握紧拳头。
罗义的闯入打扰了这一派父女温情。罗义料到他们父女两个会有这样一幕,他不想水晶被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抱着,虽然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他的心里总还是觉得不得劲。
他冒着被戳穿自己偷听的危险,推门进来,搅乱他们。他不是故意非要听他们父女两个在说什么,只是在间或传入客厅的只言片语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样的话,他怎么还能坐得住?他的脚步移到了餐厅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