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初也冷笑道：“前些年还好，现在，你看看我，我自己看自己都不像个男人了。这都是拜你所赐！”路倩站起身来，在地板上无措的旋了个来回，愤然道：“我让你不像个男人了？哈哈，这么多年，我只落得这么个评价。好啊，那么，那个女人就让你感觉像个男人了是吗？所以你要和她在一起？”
许成初不想对妻子解释太多，他只想她快快答应他的要求……离婚。许成初换了平稳的语气道：“你说吧，什么条件都依你。只要你答应我离婚！”
听完他的话，路倩突然趴在地上，匍匐到许成初的身边，泪流满面，企求道：“不，不要，不要离婚，成初，只要你不离婚，什么条件我都依你。房子是你的，车子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答应我不要离婚。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我是爱你，爱你的呀！”
许成初先是一愣，转而推开路倩缠绕的手臂，道：“你不要这个样子！咱们都安安静静的，好好商量这件事，物质上的东西，咱们平分，如果你觉得不行的话提出来，我能答应的都答应你。只要你肯和我好好的离了，我会感激你，感激你一辈子！”
路倩没有放开许成初，两手在他身上撕扯着，大声哭喊道：“为什么呀，为什么呀许成初，就为那个女人吗？就为那个女人？她有多大的魔力让你不管不顾了啊！许成初，你不能和我离婚呀，不能离，离了婚，我可怎么办呀……路倩已经语无伦次。
她摇撼着许成初，哭着喊着，许成初却一动不动，任她发泄。半晌，路倩突然停下来，不哭也不闹了。她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仰脸看着许成初，平静道：“好，我答应你离婚。除了儿子，我什么都不要！”正说时，门铃响起，路倩起身去开门，是他们的儿子回来了。
儿子读高三住校，只有星期天才回来一次。两个人忘记了今天的日子，看到儿子进来，两人的脸上略显愧色。儿子嗅到了一种极不和协的味道，或者说在进门之前，他就听到了那种“味道。”他必须在父母面前表现出若无其事。他要借无知来减弱他们内心对他的愧疚，保留他们在他面前的自尊。
这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
孩子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妈妈你的脸色不太好！”
路倩上下打量孩子一番，继而摸摸儿子的脸，勉强笑道：“放假了吧，看看，都瘦了，说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去！”
“不用麻烦的妈妈，我在学校吃的比较好，我比上次回来还胖了半公斤，是你想我会瘦的所以才瘦的！”
路倩被儿子的轻微的幽默逗的又笑了一下。
“妈妈。”儿子又道：“给我做糖醋里脊吃好吗？虽然在学校也有得吃，但是我想吃你做的！”路倩满心欢喜的进了厨房，为儿子做菜。
见到妈妈进厨房，儿子走近爸爸的身边坐下来。他什么也没有对许成初说，只是伸出了那双日渐宽阔的手掌，放在爸爸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许成初急着向洪福汇报，没想到被洪福浇了一盆冷水。
洪福反问道：“你上回说，她不是好模好样的答应跟你离婚吗？现在怎么弄得和疯了似的？”
许成初摸了摸脑袋道：“哎，女人嘛，真正要是到了离婚的地步，哪个女人能够平静接受呀？”
洪福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斜眼道：“你很了解女人吗？这话不是你说的吧，说，从哪里学来的？”
许成初嘻嘻一笑，向后调整好了身子，道：“这话的意思你说过的，我只不过是总结了一下，表达出来了！是在你这儿学的，呵呵！”
洪福笑道：“少贫嘴了！告诉你说啊，回去之后，对她好点，承认一下错误，就算我想嫁给你，也不能建立你们两败俱伤的基础上！”
许成初宽慰道：“她说了，离了她什么都不要，全给我，只是要把儿子带走！孩子在上学，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可以常去看他。”
洪福道：“你怎么想的这么简单啊！”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吗？福，就看你的了，只要你和何一理离妥了，一切就都妥了！”
洪福吐出一圈烟雾，欲言又止。
许成初那句话说得对，真到了离婚的地步，哪个女人能够平静的接受呢，路倩不能，她洪福也不能。可是，对于洪福来说，不离婚的日子比离婚时的那点心灵上的创伤来得严重的多。何去何从，洪福的心里，明白得很。
“真的想好了？”蓓蓓担忧的问道洪福。
“嗯，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水晶担忧的问道洪福。
“是时候做个解脱了，对于婚姻，我想了十几年，早就想好了！”
蓓蓓道：“孩子们呢？也有安排吗？对于孩子，你给许成初多少信任？你还有十六年的时间去考验一个无关男人对你孩子的关爱吗？”
洪福侧头问道：“现实的情况是，孩子们同样没有父亲在身边，他们只有个名义上的父亲！”
水晶道：“可至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是真的……不过看起来，你一切都想妥当了的，不再劝你了。祝你好运吧！”
蓓蓓道：“水晶你不用担心，洪姐，她不会亏待自己和孩子的，在任何男人面前都是，这个你不用担心她！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们吗？”
水晶不屑道：“我只知道你们这样活着很累，如果所有女人都像你们一样活着，那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妖精，身心疲惫的妖精！”
蓓蓓笑道：“妖精是没有累与不累这种说法的！”
水晶也笑道：“那是在电视上，在神话中，在小说里。事实上，你们很累很累不是吗？”
洪福笑着阻止道：“你们俩别打起来呀！不管是人是妖，都得睁着眼睛活着，拼着。妖精没有疲劳神经，它也得修练才能得道。咱们人活着，各有各的方式，时间久了，一切都淡然了。”
水晶端来两杯水放到两位姐姐面前，叹惜道：“姐，我只怕你的选择会让你加倍的累！”
两个姐姐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的再次转向水晶，摇了摇头。
何一理被叫到了荣春棠。他知道洪福准有事找他，不然的话，她不会主动打电话叫他来她身边的，而且电话里说的话像是拍电报：“速来，急事！”
何一理坐在沙发上，像是等待受审的罪犯，大气不敢喘。
洪福坐下来，吸了半枝烟，方才说话：“何一理，我正式向你提出……离婚！”
何一理腾地弹起身体，瞪大了圆眼问道：“为什么呀？就为我打了那一架吗？”
洪福冷笑道：“你打的架还少吗？如果就为打架，我早跟你离上八百回了！”
“那是为了什么呀？啊？那个姓许的，对了，就是为了那个姓许的，是吧！我早就猜出到事儿早晚出在那个王八蛋身上，果然被我猜着了！王八蛋，他家在哪，看我找上他，我打断他的腿我，我，我！”
洪福鄙夷道：“你可算了吧，何一理，在这个地界上，你给我打一个试试！十年前我怕你杀了我杀了和我在一起的人，现在你试试，你动我身边人的一根毫毛试试！”
何一理知道洪福不是说笑的，一个电话叫上几个为她拼命的人，那绝不是困难的事。
何一理转移话题道：“我的手续全没带在身上，和你办不了离婚的！你别妄想了吧！”
洪福轻轻一笑道：“呸！什么年代了，离婚还用那么麻烦吗？”
何一理愣了愣，道：“咋？不管什么年代，离婚它也得讲个法律吧！”
洪福讽刺道：“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懂得法律！现在离婚不像原来了，夫妻二人分居一年以上，由一方提出离婚，法律就承认离婚。”
何一理道：“这话是你说的吧，法律上有这一条吗？”
洪福道：“我早就咨询过律师了。你以为非得证件齐全，把红本换成绿的才生效吗？不用了！”
何一理不解道：“洪福呀洪福，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呀？这事儿你都能弄这么清楚了？你是不是每天做梦都想跟我离婚呀！”
洪福吸掉了另外半枝烟，恨恨道：“你问我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说我能想什么？我在想一个女人怎么样才能得到幸福，怎么样能维持一个幸福的家庭，我还在想幸福对于我来说为什么那么遥远，远的我连影子都看不见！”
“我有自己的老公，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没有自己的幸福，没有家人为我承担的那份幸福，我想要的这种幸福在别的女人那里，是最平凡的东西，可是我呢，我的丈夫都在做些什么？他没有一个不相关的男人对我好，哪怕不是真心的，可是至少别的男人让我看到了好处！”
“何一理，我不是埋怨，这么多年，我没有力气再去对人埋怨和恨了，一切只有靠自己争取。你说我做梦都在想和你离婚，不，你说错了，我每次做梦都梦见，在一个房子里，有孩子，有你，我们和和睦睦的，我们其乐融融，我们是一家人，真好！好了，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你走吧！”
“不，洪福，我问你，你，你爱过我吗？”
“爱？我的爱早死了，对你，更没有。一开始就没有！”
“那么真像你以前说的，当初嫁给我，就是把我当梯子，来给你的生活带来转折的机会？”
洪福扔掉烟蒂，仰头看着窗外道：“是的，但是我失败了，踏上你的梯子，我没有爬的更高，却是摔得更疼！”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此时，谁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了。洪福慢慢向楼上走去，何一理慢慢向门外走去。一个向里，一个向外。
向往常一样的，水晶睡在荣春棠。不同于往常的是，姐姐洪福不在身边。她和许成初一道出去了。这些天来，许成初和姐姐洪福两个人双宿双飞，好不惬意。水晶对他们的关系发展保持着中立态度，不反对也不赞成……或者说，她的态度并不起决定作用，她的态度只是藏在她心里的态度。她表面上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对他们的出走表示欢送。
仅此而已。她不能再做什么，因为掌控一切的是那只老妖精……洪福。
她拉开刺绣的牡丹花窗帘，才发现，外面下着雨。雨天总是让人心情低落的天，鲜少有人因为雨的降临而欣喜若狂的，除非那人正处在热恋中，或者捡了钱。水晶没有热恋，也没有捡到钱。受了这主观情绪的挑唆，衬了外面的雨，她的心情蓦然地悲凉了起来。
客人鲜少。有买菜回来的大妈躲在檐下避雨。她开了一扇门，把慈眉善目的大妈让进来，跟着她进来的还有一股湿冷的风。她下意识的耸了耸肩膀。大妈找话和水晶唠叨，说起了自己的家事，满眼混浊的泪。她说自己有两个儿子，大的都很好，在外地工作。小的很不省心，前年结了婚，有了孩子，说什么要跟媳妇儿离婚，倒底离了，孩子给她照顾。离婚不出三个月，又带家一个女子，两个人不声不响的登记了。
大妈说：“可是到现在我也不承认那是我的儿媳妇儿，她的孩子我也不管。到死我也不会承认他们的！”
水晶不得不安慰道：“或者你的儿子也是有苦衷的！”
“他有什么苦衷？当初第一个结婚的时候他也是死乞白赖要结的，这回他又死乞白赖闹离婚！”
“或者，他和前妻性情上有不合呢，年轻人，求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
大妈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就不懂年轻人的心思！再开心不也得踏踏实实过日子嘛！那个有什么不好呀，每天给他洗涮做饭，样样都把他侍候的周周到到的！再看看这个，什么也不会做，整天就会缠着他小孩子似地撒娇！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水晶无语了，她不知怎么样安慰一个内心充满怨怼的陌生老人。她默默地递上纸巾给老人家。雨越来越大了，老人不顾水晶劝阻，毅然决然的进入雨中，蹒跚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吧，最难以启齿的事，对朋友不可讲，对亲人不可讲，对当事人不可讲，唯独对陌生人，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一吐为快。他要的就是单纯的倾听，敷衍的安慰，以及寻不到根源不明就里的安全。水晶不愿对这日子中一段小小的插曲多做考虑，这只不过是一个人的一段倾诉而已。
她放上CD，开始听歌。坐在沙发里，抱着松软的沙发垫，歪着头，闭着眼。她被音乐声浸渍着，时而忧伤，时而凄美。然而她被一通断断续续的音乐声猛然惊醒。她霍地扔掉垫子，扑上另一个角落，捡起她的手机。她清楚，那个来电铃声是专门为一个人的设置的。
“我不后悔我真爱过，只是无法爱到最后……”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一手抚着左胸一手微微颤抖着按了接听。她说：“喂，是你吗？”
“是我！”他的声音是不同于寻常的低沉，“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单刀直入。
“什么事？瞒着你？没有啊！”她被弄得云里雾里。“你，你怎么了？”
言昭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有没有？”
水晶笑了笑，道：“有，当然有！呵呵，很想你！这就是，我要讲的话！”
言照冷笑一下道：“想我？呵呵，别再装了，好不好？你想的，还不一定是谁吧！”
“言昭！”水晶尖叫了一声，“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