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天信件当中所说的,一直在她身边的楚看起来不舒服,可是真正不舒服的人,是夏天她自己。从她身体里头分离出来的楚,不过是承担了她的难受和痛苦而已,沿途遇见那些老人、僧人、孩童,也只不过是透过纯净的他们自己眼睛,看穿了她的悲哀,还有她极力隐藏起来的,懦弱、逃避的分裂。
高原反应,应该是一个人停留在高原上最致命的打击了,潜伏着威胁生命的因素。而夏天,始终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她的漂泊,她在玉龙雪山终于永远的停留下来了,清新稀薄的空气,皑皑白雪,美丽的山河,微笑的楚,是她最后眼里的一切。
夏天,在登山的路上,救了一个失足滑脱的孩子险些掉进山沟的孩子,而她自己,在把孩子拉上来之后,缺氧晕眩,一头栽倒,掉进了雪山的山坳里。
等到搜救队将她从山里寻找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夏天的信,其实也是一封封送她走入坟墓的台阶,从她信中照片偶尔露出的手、手臂、小腿,都能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她日渐消瘦的多么厉害,最后终于出现在镜头里面的照片,她瘦的仿佛随时都能消失一般,纤细、柔弱。
夏天在冰天雪地的山坳里,醒来过,她留给世界最后的文字,非常温暖,非常释怀,搜救队告诉将,他们找到夏天时候,她还是微笑着的,拥抱着身旁不知什么压出来的,一个女孩身型的雪压痕,仿佛曾有人在她怀里,躺在她身边,可搜救队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除了夏天之处的第二个人。
当这个神奇的事传到将耳中的时候,将却把自己关在房间良久,直到他父亲偶然进了他房间时,才发现将抱着那些远方的来信,正压抑着、怕被别人听到似的痛哭。
夏天的最后一封信,是云南当地派出所转交的,包括夏天在雪地里头用手机留下的,断断续续、标点符号乱的不像样子的遗书。
当将和父母搬离这座城市的时候,他和李婴在夏天和楚安睡的地方相遇了,将穿着简单的衬衫,长发在额际处微微汗湿,整个人削瘦而孤傲,有着古代侠客味道。
李婴与他并立在夏天和楚的面前,佛经呢喃的声音带着让人解脱的味道,将手中紧攥着夏天和楚的骨哨,骨哨磕碰的声音让李婴皱起了眉。
“究竟哪个她们是真实的……”
“我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真实都已经没的追究了……”将苦涩的笑了笑,松开了紧攥着骨哨的手,轻轻摸着夏天的名字。“也许都是真的,也许是她们说好一起骗所有人的,谁知道呢……”
“原来……真假都没为法确定了啊……”李婴没由来的生出了一丝释然又挫败的复杂感觉。
“不过,也许夏天的遗书,可以告诉我们什么……”将点起一根烟,缓缓呼出烟气,。“这里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将……”
『这里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将,我可以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开始渐渐消失了。
我曾经和楚无数次的想过我们的死亡,其实我们相约过,在那古老的钟楼一跃而下,但终归我们都有些嫌弃那样的死相可能不会好看,所以都放弃了。
我和楚之间,有着很复杂的感情,但我如今也开始渐渐模糊了曾经一切,甚至有些记忆我都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发生过,以至于有些过往的回忆和楚的日记完全相反。
那些一切,就像是沙漠里的沙子,风一吹,有些就再也拼凑不起来,我知道,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我身边,楚笑得很温暖。
我不想我和楚被渐渐遗忘,我害怕我和楚之间的一切除了我们再无人知晓,随着我们的消失,也就不存在了。
漂泊游荡了这么久,看过了太多太多过客,我和楚也从很多人的生命里路过,我给他们讲过我和楚曾经的生活,但都是很零碎的。。
楚的日记,应该算是我和她的小说,里面很多都是我和她的故事,但是我们又都给它填了很多天马行空的小零碎,想想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已经不记得哪些是我们胡思乱想的,有些细节太过真实了,我也不敢去确定有没有发生,亦或,那就是楚眼里的我们吧。
其实将,不知何时起,我对以后的一切幻想,都是有楚的,我不曾停留,只是不愿接受她已经离开我了,我一直的奔波,只不过是幻想着她还在那个熟悉的城市里,等待我回乡。我知道,不论我走遍多少山河,我都再也找不回楚了,现在的我,不过是还再侥幸罢了。
其实将,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我已经感觉到了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渐渐流空了,一直在我身边的她,其实也是我不愿放过她的执拗了,我也该放过了。
其实将,我和她总是会互相把对方的事安到自己身上,而后讲给其他人听,到最后,我们也分不清那究竟是属于谁的过往了,也许相伴的时间越长就会越相像,我和楚渐渐的有时候甚至对彼此也会认知错乱,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我现在……看到她了,她怀里感觉好温暖,我太困倦了,她怀里有很安心的感觉,就像曾经我们彼此相拥的那些夜。
抱歉将,我可能没力气再走下去了,替我向叔叔阿姨抱歉,我沿途拜托了很多时间信件店,也许,可以瞒住阿姨她很久的时间。』
将清冷的浅浅淡淡的,尾音却带着不易被发觉的哽咽,等李婴回过神时,手里多了两本厚厚的日记,和不远处将渐渐离开的背影,门外灼热的阳光洒进来,把他身周都隐约了,将不时吐出来的烟气,使他的身影更加模糊了一些。
“我走了。”将没有回头,不知道是对着谁说,声音不大,略微发涩又带着莫名解脱。“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而后他大步跨出了佛堂的门,消失在门外盛大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