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来到工地,手机响了,对方说:“今天上面要来人检查,你要当心一点,小心让人给抓住!”电话是老金打来的。应付检查对于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领导照面,你们领导的小车只要一出现在便桥上,我立马就上山,反正我管辖的工点又多,随便往哪个山上树林里一蹲,领导在明,我在暗,猫捉老鼠的游戏,老鼠逃脱的概率也很高。可是,当我在棚洞下面紧盯猫的时候,叶主任却从依维柯客货两用壳壳里钻了出来,身边没有大领导,就直奔了k389+700的工点。在我的心目中,车间一级的主任不是猫,而是我的救命稻草。叶主任很快就来到了棚洞下面,在路过空压机跟前就站立了一阵,掏出检查日志,在上面划了几笔,就说:“空压机没有防护面罩,立即停下来,不能再使用!”我说:“这个问题都跟江东海提过好几次了,整改通知书都下了有半个月,没用!就这个木质栅栏还是我出的主意给弄的。”叶主任不言语,一副领导的派头,转身就去了一级看守房。
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这时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假装上山找个阴凉处躲藏起来。就在我躲阴凉的时候,大猫果真来了,越野车在省道上下来,过了便桥,就直奔了k390工点。这时,手机响了,对方说:“安检大队的人来啦!”我说:“正朝你们的方向去了!”我们几乎同时挂得手机。电话是老金打来的,我们有约定,要是碰上有检查的领导,及时通知对方,免得被抓住。我在孤石侧面林荫下纳凉,这时我就觉得,在安检大队的人还没有折返回来,应该及时通知江东海,以免被抓住,于是我又掏出手机通知江东海,我说:“把你手上的工作暂时停一下,等安检大队的人走了再干!”江东海回话说:“我已经通知他们了。”这时,只有k389+300杏鲍菇石上面陡崖上的农民工们正干得欢实。反正那个陡崖上面,安检大队是不会上去的,我也就放心了。
来到孤石的侧面,我就如此这般在林荫下纳凉。这时候,铁路边上的看守工们早就各就各位了,一级看守工只有认认真真地接受吹毛求疵的检查。他们早就皮实了,无处藏身索性就把头伸出去。只有2级看守工开始变得缩头缩尾,假装背上防洪包,肩扛铁锨就在路肩上不到50米的地方来回地走动,那挪动的脚步生怕要踩死一只蚂蚁那样慢。只有李颖表现的很沉稳,坐在帐篷后面电缆槽上不紧不慢地想着心事。老黄索性就在桥头柳树林荫下呆着不动,那里僻静,要是不留意的话,谁也不会注意到,柳树林荫下,还有一个老美女在那里安然无恙地想她的心事呢。在15点40分的样子,越野车在便桥上一露头,很快就上了省道,直向大桥的方向去了,在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峡谷的另一头;卷起的尘土有越野车屁股那么高,后面的尘土渐渐地消散,升向陡崖,前面的尘土,一溜一溜的又在越野车屁股后面被卷起,升腾,消散,尘土飞扬,升向陡崖。在一阵江风掠过,那些黄色的尘土,就像一片雾,悠忽间,就向陡崖顶上升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17点钟,我依旧在日志上造假,之后,去一级看守房,拿起电话,上报当日的进度。
下班的路上,手机响了,对方说:“晚上到车间来,把你拖欠的考试卷答一下。”是啊,我已脱离了工区群体,可是,工区的考核程序依旧,我的工资收入不能脱节。
......抄写完了考试卷,在路过叶主任办公室门前时,只见叶主任正趴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我一时怒发冲冠,就走了进去,就把杏鲍菇石陡崖上的情况向主任做了汇报,叶主任说:“行,知道了。”就不在搭理我了。我没再打搅叶主任,转身就向楼下走去,我终于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我的上司,我人微言轻,在种种旁敲侧击下,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这时,我才感到,我的身后同样也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我,我不再是那个孤独无援的人,该轮到我反击的时候了。
22点许,手机响了,对方说:“明天杏鲍菇石仰坡验收90米075型被动网钻孔,和地脚螺栓钻孔。”我说:“才几天时间你们就干完了?”对方说:“我们9个农民工在上面从早干到晚,再不干完我们吃什么!”我说:“你通知一下监理,还有项目部的人。”对方说:“他们说让我通知你!”电话是江东海打来的,我挂了手机,就在反复捉摸江东海说过的每一句话,就觉得,江东海这是在给我较劲。还有对方已经挑明,监理,项目部的人是不会上山了。我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就觉得,从今往后,山上的事情谁也指望不上了,都在推卸责任,看来,上面的事情又复杂化了。时下,我又觉得,正像老高说得那样,要是出了事,再伸手向上面要钱呀?要是我的这些推理和判断没有错的话,十有八九是上面的人在掐,拿k389说事,而我,就是那个堵抢眼的人。
这一个晚上,我睡得都不很踏实,翻来覆去地就在想:要是陡崖上的石头滚了下来,砸翻了被动网,要是被看守工们发现,拦停了列车,这事就抹过去了。要是砸翻了被动网,大石头直接砸在明洞顶上,那明洞顶还能扛得住吗?请不要忘了一个前提,大石头是从80--90度,近200米高的陡崖上滚下来,重力加速度,直接冲向,冲沟沟心---不要忘了,冲沟沟心距明洞顶中心线,最多超不过5米,又是一个45度的夹角,要是从杏鲍菇石的方向冲过来,恰好这个时候,没有拦停列车,要是出了事,又该由谁来负责?!要是砸得是货物列车,这事,十有八九就抹平了,到时候,都往老天爷身上推,反正老天爷看得见,耳不聋,就是嘴拙说不出。这时,恰巧是旅客列车或是重点列车出了事,这个时候,那政治影响又有多坏?!现在的媒体什么都敢说,到时候记者们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全程跟踪报道。这个时候,想捂盖子只怕是顾头顾不了腚了。再接下来,国家领导人就要出面了,必定是要追究责任的。这个时候,大石头必定是要把被动网砸翻的,可问题是,砸翻了被动网,工程质量有问题,那施工方,监理,业主方的我,就一个也跑不掉了。而眼下,一个个都在开始推卸责任,尤其是那个监理老头,施工方不想上山,他们是在为获得更大的利润空间着想,你监理老头为得又是那般?!你年龄大,上山多有不便,干不了又何必非要站着茅坑不拉屎呢?!把一切责任全都往我的身上推?这还有最最可恶的是,你们上面在掐,却把我推出来堵抢眼!就是为了你们那个所谓的一些什么xx目的?却把行车安全当成了儿戏?!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与上面的人没有一点关系吗?!这些人一直都把下面的人当猴来耍了?而我,还要硬着头皮,豁出老命给他们堵抢眼!想到这里,我就在心里骂:妈那个x的!这些王八蛋!!我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恨,心里又在骂: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x日的!要不是我的上司把我盯得紧,我也会跟监理老头一样,规避山上的一切。
夜里想出千条路,白天依旧卖豆腐,我也如此。次日,当我准备上山的时候,车间的客货两用依维柯刚一停稳,在壳壳里的老金就在喊:“老胡,把字签一下!”当我回转过头来,老金已从车门缝里钻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张文件样的东西就向我这边走来。我开玩笑似地就说:“要发奖金了?!”老金说:“签了字就知道了。”我没有在意,接过笔,在末后一张接底人一栏,签下了我的名字,之后,我又翻向头一页面就看,只见扉页标题是:k387+100--k389+700山体病害整治工程施工配合方案。末尾是:揭底人签字:胡国庆。
在上山的路上,我就在想,接底人是我,上面只委派了我一人,这就是说,在现场不可能再派另一个人来啦。k389+300陡崖上的事情,一切都得由我来承担?也就是说,之前我没在“施工配合方案”接底人一栏上签字,我是可以找各种理由撒赖,或是干脆装病不干了,回工区上班;36计,走为上?这样我就可以摆脱这里的一切了。而如今,一切都悔之晚矣。妈那个x的,我又钻进他们给我挖好的坑里去了。在上山的路上,我咋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就开始觉得,从今往后,只有硬着头皮死拼了!
60分钟后,当我攀爬至gxi--075型90米被动网陡崖上,我一一查看了上拉,侧拉下拉及钢柱地脚螺栓钻孔深度。这时,我立马火冒三丈,这个江东海,技术要求:上拉,下拉钻孔深度为2.7米,侧拉为3.2米。而眼前的这些钻孔,全都是1.2米,就让我上山验收?地脚螺栓钻孔也是一塌糊涂。这个江东海,这不是在诚心拿我当猴来耍嘛?!这样反反复复让我在陡崖上来回折腾几次,到时候你自己都会在领导那里主动提出辞职走人。妈那个x的,这个江东海,我把脸拉得老长。这时,农民工们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向我这边,立在崖壁上虎视眈眈地望着我发呆。我一怒之下,掏出手机就拨通了对方的号码:“江东海!你******又在糊弄老子!返工!!”我挂了手机。这时候,农民工们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路。我说:“你们自己看看!下面就是铁路!!这样高的陡崖,这上面的危石你们比我清楚!要是出了事,这个责任我担不起!”说完,我又拨通了监理老头的手机号码,我把山上的情况讲给了对方听。监理老头说:“你一个人上山啦?!”我说:“我一个人在山上!”这时,对方就不再言语。我挂了手机,心里就骂:你******还装什么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