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维持百年霸权的国家,内忧与外患接踵而至,中原地区重新陷入混乱之中。曾经不可一世的晋国,雄风不再,六卿把持国政,政出多门,早已失去霸主的威严。六卿之间脆弱的均衡关系被打破,晋国陷入了内战的战火之中,东方的大国趁火打劫,晋国陷入了长达七年的内乱之中。范式、中行氏势力被剪灭,从此晋国六卿减二,为三家分晋奠定了基础。
赵氏家族起纷争
晋楚两国争霸了上百年,成为中原各国的共主,第二次弭兵之会后,中原战争陷入沉寂。晋楚两国征战多年,各自面临困境,于是息兵罢战成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晋国在东部扶植的吴国羽翼丰满,不仅摆脱了楚国的征伐,而且打败楚国独霸中原的局面。晋国六卿专权,贪财忘义,各个属国离心离德。昔日的东方大国齐国在晏婴、司马穰苴的治理之下,颇有管桓争霸的气象。
齐景公看到晋国已经衰落,霸主之位名不副实,便蠢蠢欲动,欲召集东方国家蚕食晋国的势力范围,最终取而代之。鲁定公七年(前503),齐景公邀请郑、卫两国结盟,为将来伐晋作准备。起初卫国不服从,齐景公便用兵伐卫,卫国无奈之下,便叛晋附齐。
晋国上卿赵鞅率军围攻卫国,惩罚卫国叛晋之举,卫国力不能支,于是向赵鞅求和,并将500户人家送给赵鞅。赵鞅将这些人户先安置在邯郸赵午那里,赵午与赵鞅同出赵氏家族,赵午的先祖与赵鞅的先祖是兄弟。但是传到赵午与赵鞅时,已经出五服,家族观念松弛。
当时六卿专权,不但争夺中央的权位,而且在各自封地积极扩充势力。赵鞅也是个有眼光的政客,他担任上卿之时,便铸刑鼎,颁布成文法,自此声名鹊起。与此同时他在晋阳(故地在今山西永济)营建驻地,竣工之后便要向晋阳迁居人口。在那个时候,人口比土地更稀缺,没有劳动力,土地就是荒地。于是赵鞅便修书一封让赵午归还卫国送给他的500户人家。赵午拒绝了赵鞅的合法要求,赵鞅大怒,便将赵午召回来,把他杀掉了。本来是家族内部的纷争,但是却向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起了连锁反应。原来赵午的母亲是荀寅的姐姐,而荀寅与范吉射结为姻亲之好。
赵午的死搅乱了晋国六卿之间脆弱的权力平衡,一石激起千层浪,晋国开始了骊姬之乱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内乱。
范中行联手围赵
赵午被杀之后,赵午的儿子赵稷在邯郸起兵反叛。赵鞅的家臣董安于才略过人,是赵鞅的得力助手,赵稷发难之时,董安于便建议赵鞅先发制人,赵鞅不同意,说道:“按照晋国的传统,首先发难者就是叛乱,必然被千夫所指。”
赵鞅的想法有合理之处,主导晋国政局的是六卿,只要赵家先不发难,就不用承担内乱的责任。但是赵鞅没想到,在赵稷眼中,那就是赵鞅先发难的,因为争夺人口便将赵午给杀掉了,邯郸的赵家是受害者。
本来六卿之间积怨已久,各家都明争暗斗,异姓大族的兴起让晋国政局经常陷入动荡之中,栾氏家族被清洗之后,晋国形成了六卿专权的局面,为了给各家平均分配权力,晋国实行三军六卿制度。表面上维持了权力的平衡,六卿之间互相制衡和约束,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六家发生了分化与组合。赵鞅身为六卿之长,本来就树大招风。范氏(范吉射)与中行氏(荀寅)攻击赵鞅也不仅仅因为赵午被杀,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六卿之间的权力均衡难以维系,赵午的脑袋不过是点燃导火索的那根火柴而已。
掩耳盗铃
范氏逃亡之后,有个小偷便想趁机捞一把,他发现范家有一口精美的大钟,小偷非常喜欢,但是无奈这口钟太大了,根本搬不动。于是便回家取了个大锤,想把这口钟敲碎,然后带回家。敲了一下,小偷被吓了一跳,声音太大了,这不是故意告诉别人我在偷钟嘛。小偷急中生智,把耳朵捂起来,奇妙啊,声音果然小了。于是小偷便肆无忌惮地敲起来,没过多久,官府就把他抓起来了。这个愚蠢的家伙自以为捂起耳朵,别人就听不见了。这就是掩耳盗铃的来源。
虽然赵鞅没有接受董安于先发制人的建议,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事先做了相应的准备。中行氏与范氏召集家兵围攻赵鞅的府邸,赵鞅召集家兵抵抗,但是寡不敌众,幸亏董安于事先计划周密,杀出一条血路,赵鞅逃到晋阳。范氏与中行氏联合掌权,率军围攻晋阳,赵鞅坚守晋阳不出。范氏与中行氏举一国之力进攻赵鞅,晋阳迟早会城破。但是中行氏与范氏背后还有三家:韩氏、魏氏与知氏。如果赵氏被清洗,可能下一个就是自己,三家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三家积极准备联合对抗范氏与中行氏。而此时范氏家族也出现了内讧,范吉射的庶兄范皋夷联合三家一起围攻范氏与中行氏。范氏与中行氏决定进攻国君,谋臣高疆反对,道:“三家并不和睦,如果我们不进攻国君,可以将其分化瓦解。一旦我们进攻国君,就背离了民心,三家必定团结一致对付我们。”范氏与中行氏自恃实力出众,不听高疆的劝告,调转矛头指向国君。于是国人在三家的号召之下,齐心协力进攻范氏与中行氏。
范氏与中行氏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势单难支,便逃到朝歌,晋阳之围自解。赵鞅逃过一劫,但是这场动乱并没有结束,逃到朝歌的余党依然兴风作浪,加上齐国等国的干预,这场内乱显得扑朔迷离。
中行、范氏的没落
赵鞅在韩氏、魏氏与知氏的帮助下,解了晋阳之围。赵鞅当然对三家心怀感激。此役之后,知氏权力大增。荀砾(荀寅与荀砾同出一族,但是后来分为两大分支:中行氏与知氏)的宠臣梁婴父一直想取荀寅而代之,而荀砾也有此意。只是赵鞅为六卿之长,态度暧昧,不置可否。
家臣董安于劝赵鞅,道:“让梁婴父去荀寅而代之,这并不能改变晋国政治的面貌,政出多门是晋国政治的软肋,所以才祸乱不断。立梁婴父为卿,只不过是又树立一个荀寅而已。无论对赵氏家族还是对于晋国都没有益处。”梁婴父闻知赵鞅受董安于的“蛊惑”,对董安于怀恨在心,与主子荀砾说:“赵氏得救之后,便与韩魏两家勾结一起,恐怕于我不利,赵鞅的家臣董安于诡计多端,除掉此人便剪除了赵鞅的羽翼。倘若不消灭董安于,晋国迟早会为赵家所有。”
荀砾听信梁婴父的谗言,便对赵鞅说:“虽然国人都相信范氏与中行氏率先发动叛乱,两家已经被赶出绛城。但是此次叛乱却是董安于鼓动的,因此此人才是罪魁祸首。按照晋国的惯例,率先发难者当斩,因此我来告诉你。”
荀砾的意思很简单,让赵鞅自断手足。赵鞅怕知氏发难,但是又不能亲手杀死自己的臣子,左右为难。董安于事先得到这个消息,便对赵鞅说:“晋阳刚刚解围,赵家不能再承受战火,如果臣一人之死能换取赵家的安全,臣愿以死相报。”随后,董安于自缢身亡,赵鞅陈尸于市,荀砾便没有起兵的理由了。于是四家结盟,准备对付逃往朝歌的范氏与中行氏。
赵鞅解决了后顾之忧之后,便积极准备攻打朝歌。斩草须除根,范氏、中行氏一日不死,赵鞅乃至晋国便无宁日。令赵鞅困窘的是,昔日晋国的附庸国开始趁火打劫,齐、卫、郑等国举行会盟,支援范氏、中行氏;而北方的狄人也在两家的鼓动之下,侵袭晋国;同时邯郸的赵稷也蠢蠢欲动。此时的赵鞅三面临敌。
赵鞅也只能硬着头皮硬干,北方的狄人不足为惧,偷袭几次,战果寥寥,他们便不再南下。而齐国领导的阵线也面临重重危机,宋国加入之后,郑、宋两国发生战争,齐国不得不先把精力集中于消弭阵营内部的纷争上。赵鞅则趁机猛攻朝歌,此时卫国也出现内乱,卫灵公之子蒯聩得罪继母南子,出逃,赵鞅便支持蒯聩回卫国的戚邑(故地在今河南濮阳北),以此来牵制卫国。
鲁哀公五年(前490),赵鞅率军攻破柏人(故地在今河北唐山西),中行氏与范氏逃往齐国。这场持续数年的政治动乱才宣告结束。经过国内政治重新洗牌,范氏、中行氏遭到清洗,只剩下韩、赵、魏与知氏四家,等到下次洗牌,就是三家分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