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771年,周幽王被杀,太子宜臼在未消的烽烟中登上王位,这就是周平王。平王本以为可以重整旗鼓,重振先王之伟业,但是时势不济,外有戎狄频繁骚扰边境,内有诸侯坐大。断壁残垣的镐京已无王都的气象,为此平王迁都洛邑以图东山再起,于是开启了一个王室衰颓、诸侯争霸的“春秋”时代。
四国破戎
申侯本想借助戎兵教训一下周幽王,同时也可恢复外孙的地位。令申侯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对周王室垂涎三尺的戎兵大破镐京之后,尽情劫掠,终日在镐京饮酒作乐,根本没有要班师的意思。镐京的百姓迁怒于申侯,认为正是此人犯上作乱,引狼入室,才将这些贼兵引入国都的。申侯惶惶不安,怎能背负这种犯上作乱的恶名呢?于是他向附近的诸侯国发出邀请,希望前来勤王,驱赶戎兵。
晋侯、卫侯、秦君接到密报之后,立即整顿车马,浩浩荡荡地向镐京开进。三国纷纷想借助勤王之机在诸侯国中确立威信。各国既为名又为利而来,勤王有功,自然会论功行赏。申侯派人将郑伯(姬友)战死的消息密报于郑伯之子掘突,掘突少年英俊勇武,一听父亲为戎狄所杀,决意为父报仇,于是率领大军杀向镐京。复仇心切的掘突只想取得戎主的首级一解心头之恨。不幸的是,戎兵早有准备,轻敌冒进的掘突中了戎兵的埋伏,败退下来。掘突的谋士建议,等待其他诸侯到来,合兵围攻戎兵。
晋侯、卫侯自东而来,秦君领兵自西来,与郑国掘突的军队汇合。四路大军围攻戎兵在外,申侯作为内应,里应外合将戎兵赶出了镐京。国都失而复得,迎接新君已是当务之急,被废黜的宜臼惊魂未定便被扶上王位。新君即位,当对有功之臣大加奖赏。
各路诸侯都得到了“赏金”,申侯虽然引狼入室将幽王杀死于骊山,但是平王并不记杀父之仇,反而将其爵位升一级,晋爵为公。宜臼深知自己能登上王位,全仗外公申侯,如果没有申侯的话,自己也许荒野终老,所以他要奖励申侯。申侯知道以申国的国力并不能服众,同时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违背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祖训,所以申侯再三推辞,并说:“我已获罪于先王,罪当万死,目下镐京失而复得都是依靠各路诸侯勤王有功,我不敢领受如此奖赏。”虽然申侯再三推脱,但仍然晋爵为公。郑伯姬友护驾有功,战死疆场,其子掘突袭爵为伯,并赐赏良田千顷,留在镐京辅佐新君。秦君本是周朝的附庸,赐爵为伯,忝列诸侯之列。
经过这次内乱,王室的实力与威望大打折扣,勤王的诸侯国名利双收,成为左右时局的主要力量。
平王迁都
平王登基之后,王位并不稳固,虢公立王子余臣为携王,形成了二王并立的局面。天无二日,一国怎能有两个王呢?好在晋侯杀携王结束了二王并立的尴尬局面。平王是靠诸侯扶持上去的,难免底气不足。
戎兵虽退,但是尝到劫掠甜头的戎族,必不会善罢甘休。边境时时狼烟四起,镐京已无都城的繁荣景象,到处是残垣断壁。平王对这座都城、这种局势心灰意冷,萌生了迁都之念。于是他问众臣:“当年先王既然定都镐京,为什么又要经营洛邑呢?”
群臣早已知道平王所思所想,平王的问话只是为自己东迁洛邑寻找一个合适的台阶和光鲜的理由。群臣并不想让平王难堪,于是附和道:“洛邑地理适宜,居天下之中,各诸侯朝贡便易,先王经营洛邑,无论都城建造还是官职设置都与镐京相同,洛邑与镐京的地位相当。”
平王说:“近来犬戎时时进犯镐京,国家防御能力不足,迁都洛邑怎样?”
群臣认为,王都多次遭受战火,破损严重,如果加以修缮耗资巨大,恐怕百姓难以承受。迁都洛邑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远离戎狄的侵犯,又可减轻百姓的负担。
群臣中只有卫武公持有异议,他认为:“镐京地势险要,占有崤函之险,土地肥沃。洛邑虽然居天下之中,但是地势平坦,四面受敌,难以拒守。先王营建东都只是为了巡守方便而已。至于犬戎频频骚扰边境,影响王都安危,都是申侯开门揖盗,将戎兵引进镐京造成,既然他能把瘟神请来,那就让他把瘟神送走吧。虽然现在镐京破乱不堪,如果陛下能励精图治,致力于耕战,不但能将镐京修缮一新,还能威服四方,恢复先王的宏图伟业。”
卫武公所言句句在理,但是平王还是决意东迁。这是何故呢?仅仅是戎狄的进犯就让平王放弃了流传几百年的祖业吗?平王东迁的确也是迫不得已,幽王四年(前778),岐山大震,许多诸侯国开始了东迁的历程,如郑国便迁往中原。四国勤王,并非只是慑于周王的天威,只是履行臣子的义务,他们对丰镐这块丰腴之地也是觊觎已久。秦国多年与戎狄征战,占有岐山以西的大量土地,晋国也不甘示弱,其势力直指骊山地区,郑国东迁之后自然希望周王室东迁便于对王室施加控制。
周平王元年(前770),种种因素让平王下定决心迁都洛邑,于是诏告百姓,国都即将东迁,有愿意随行的,尽快做好搬迁准备。秦侯嬴开闻知周王室要迁往洛邑,自是喜上眉梢,带领兵马护送搬迁的王室与百姓。没有遭受战火的洛邑一片繁荣景象,而迁往此地的周王室却从此一蹶不振。
王室衰颓
东都洛邑繁华异常,与镐京无异,
一样有祖庙、国库,只是平王至
此已不是接受各国来朝,享受“天下共主”的尊位,而是坐观“诸侯国强并弱,齐、楚、晋、秦始坐大,政由方伯”的惨淡景象。
平王东迁之后,周王室进一步衰颓,当初立国之地已成为秦国与戎狄的四战之地,千里沃野不再。东迁洛邑之后,丧失了大量的百姓与土地,仅仅控制今天河南的孟津、洛邑、伊川、偃师、巩义、汝阳以及温县一带,活动范围大受限制。虽有王室的尊号,但已没有威望让诸侯信服,也没有实力压服诸侯国。平王东迁洛邑时,荆国(迁都郢之后改称楚国)便没有来朝贺,以往只是给周王室点滴薄礼,如今连这点表示都没有了。可见周王室的威信衰落到何种程度。
东迁之初,见于春秋经传的诸侯国达到140余国,这些国家都有军队,可以拱卫王室,亦可反戈一击,周王室如何承受如此乱局?像秦、楚、齐等大国纷纷蚕食周王室的土地与威望。秦国将周王室“丢弃”的土地收入囊中,自此便开始在西部放手开疆拓土,开地千里,遂霸西戎。晋国、楚国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诸侯国控制的土地和人民远远超过周王室。
值得一提的是,郑武公掘突因护驾有功,而留在王室为卿士,参与周王室的决策,周王室东迁之后与郑国比邻而居。郑国为强国,繁荣商贸,聚敛财富,于是大量的商人来到郑国,为郑国提供了大量的技术人才。郑国一时之间具有大国气象。卫武公病逝之后,郑武公出任周王室司徒之职,郑国的影响力大增。所以,后来郑武公的儿子郑庄公在列国之中首开霸业也就不足为奇了。
《淇奥》之风:卫武公
卫武公是卫国始祖卫康叔的九世孙,名叫姬和。在位55年,修康叔之政,增修城垣,兴办牧业,政通人和,百姓和集。他95岁时,曾作《抑》诗以自儆。诗云:“人亦有言,靡哲不愚,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温温恭人,维德之基。”周幽王失德,镐京被犬戎占领。卫武公迅速起勤王之师,前往镐京,与申、秦、郑诸国一道驱逐犬戎,辅佐平王。周平王为报答卫武公的厚恩,特地赐爵为公。前758年,卫武公去世。卫国人为了怀念武公的恩德,特地作了《淇奥》一诗来歌颂卫武公。诗的内容是这样的:“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这首诗充分表达了卫国人对于卫武公的歌颂与赞美,后来这首诗被收入了《诗经·卫风》里面。到了明代弘治年间,人们又在淇水之滨修建了卫武公祠,并在祠的北边修建了一个亭子,名叫“斐亭”,以此来纪念卫国的这位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