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这些都是摆在我们眼前的现实。”现在的时间是正月初三凌晨3点,距离最后的举报时间截止,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贝儿皱着眉头。只要一想到,过完今晚,自己还要每天来开门检查,这间死过人的陈列室,一股恶心感就翻涌到喉间。“你叫我们过来,是找到凶手杀人的方法了?”
刘唐勋点点头,“这还多亏了龙胜的提醒。”他走到大摆钟的旁边,“我们已经做过实验了,确实是这样没错。”
张曦澄板着脸不带感情地陈述着,“我想有必要先讲一下几个疑点。第一,血迹的形状,由于血迹在靠近机关墙这边成片出现,而虎皮墙那边很少,我们初步推测,万科是在这边被投枪刺。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才被机关钉在对面的虎皮墙上。”
“那你说的中间这段时间,凶手一直在陈列室看着万科流血?”叶嘉佳疑惑道。
“当然不是。”张曦澄摇摇头,“凶手用投枪刺中万科之后,打开机关板,但是却未触发机关。他做了一个设定,为的是让在一楼的人听到玻璃碎的声音,从而提供万科是被机关射杀的证言。”
“在一楼的人?”陈景楠微微眯起眼。
“其实主要指的是刘正阳、马明飞二人。”张曦澄看向他们二人。
刘正阳、马明飞点点头,“你们也知道啦!我们俩是游泳队的。大浴场的泡澡池很大,所以我们俩总是想趁着时间早还没人的时候去游几圈。”
“一般来说,刘正阳、马明飞两人在晚上9点40这个时间都会赶到一楼大浴场。凶手正是想利用这个时间,使机关发动,让他们两人提供万科意外死亡的证言。”张曦澄看向贝儿,“只是没想到,今天贝儿要比以前下楼早一些。幸运的是,贝儿提前来到一楼却未进入陈列室,而是去了厨房煮牛奶,凶手的把戏这才没有曝光。”
贝儿柳眉微挑,“我早点去陈列室对凶手有影响吗?”
张曦澄点点头,解释道:“如果你在那个玻璃碎裂声响起之前就来到陈列室,那你将会看到万科已经死了或者是处于休克的无意识状态。”见到贝儿疑惑的神情,她让刘正阳帮忙摆出了动作,“假设他就是万科,在他被投枪刺中之后,凶手将无意识的万科搬到了这面机关墙上。”
“等等。”陈景楠出声叫停,“你说这个时候万科已经没有意识了,先不管他死没死。要想让万科站在这面墙前是不可能的吧?首先这面墙上没有太多血迹,也就是说万科绝对不是趴着靠在墙上的。而且他身上还插着投枪根本就不可能他现在的动作一样趴在墙上啊!”
“可能的。”张曦澄转头看向贝儿,“贝儿,你是陈列室管理员,那你应该很清楚最初的时候,这面墙前面摆了什么东西。”
“这面墙前边?”贝儿努力思考着,忽然他眸中一亮,“刀剑架!这个地方展示了刀剑这些武具。所以,凶手是用摆在这里的刀剑架撑住了万科吗?”
“没错。只不过机关发射后,这些刀剑架还有展品都被弹射出来的投枪打倒在地了。”张曦澄踢了踢脚边的木头架子,“就是这些。”
贝儿恍悟,“如果我早来这里的话,就会看见万科一动不动的架在这个地方。啊!是玻璃碎了才触发的机关。如果万科那个时候被架在这里,那是谁触发了机关?”
刘唐勋摇摇头,“这就是凶手给我们的误解,我们一直以为,打碎了展柜玻璃才会触发防御机关。而事实却是,防御机关打碎了玻璃。”
张曦澄勾勾嘴角,“没错,贝儿如果你早到的话,不单会看到万科被架起来的身体,还会看到,原本在大厅中央的展柜玻璃是完好无损的。运气好点儿,你可能会看到机关射出穿透万科,打碎展柜玻璃,再到尸体被钉在墙上的瞬间。若运气不好,你可能也会被这个机关误杀。”
“呃——”贝儿喉头一窒,误杀,自己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个瞬间,那些投枪穿透了万科的身体还向自己这边射来。
“不过凶手不想那么冒险,所以凶手做了一个设定,就是将触发机关的时间提前了4分钟。”张曦澄冲刘唐勋点点头。
大摆钟旁的刘唐勋会意打开大摆钟的玻璃罩,“这个摆钟我们最初发现它要比正常的时间提前4分钟。这4分钟应该是凶手刻意调的。因为这个大摆钟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当整点的时候,这个跳舞小人会横向旋转,当旋转10圈之后,它会缓慢地竖向翻动一圈,然后回到原位。”
“呃,还真是复杂又精巧的工艺啊!”叶嘉佳赞叹道。
“下面就给各位展示一下,凶手利用这间陈列室布置的机关。”张曦澄说道,一边让旁观的人站到安全的位置。
刘唐勋拿出一根从万科身上拔下来的投枪,他来到大摆钟前,从左下方的暗缝中抽出绑有丝线的金属圆环,不断拉动直到将金属圆环挂在跳舞小人身上为止。就在挂在装饰跳舞小人身上之后,原本的墙打开了一处墙面,露出了其中投枪的机关射口。
“哇!这个就是机关吗?酷!”叶嘉佳蓦地惊呼起来。其他人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刘唐勋拿起投枪来到机关口前,“凶手将刺在万科身上的投枪柄部重新插回到其中一个机关口。”他做着相应的动作,“因为这个投枪和刀剑架的支撑,所以万科完全可以以站立姿势架在这里。”
一旁的刘正阳吞了吞口水,“呃,虽然刚才已经演示过一次了,但只要一想到还是觉得头皮发麻啊!”话罢,他和马明飞两人走出了陈列室。
张曦澄见一切准备妥当说道:“一会儿机关发射后请大家不要乱动,看了整个过程,相信大家就能明白整个事情的真相了。”
刘唐勋将大摆钟的分针调动到59分,倒计时一分钟缓缓流淌着,每个人都忍不住吞着口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3,2,1——
大摆钟上的跳舞小人开始旋转,挂在上面的金属拉环抽动着丝线缠绕在跳舞小人身上,不多拉长拉长。小人旋转的并不慢,但是这个瞬间却像是一帧一帧的动画,7圈,8圈,9圈,10圈——
没有人知道那算不算是第10圈,他们只看到小人卡顿了一下。接着“嗖”的一声,一阵风从自己眼前掠过,还来不及反应,陈列室的大门就砰一声关上,屋内也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应急的指示灯闪着红光。
大约2,3秒钟,刘正阳、马明飞从外面拉开了电闸,室内重新恢复光明。恢复了视野的众人没有交流,大家有志一同地看向另一边的虎皮墙,那柄投枪穿透虎皮,生生没在墙内。
陈景楠最先回过神,一步跨到大摆钟前,就见那个跳舞小人翻转了将近半圈,套在其上的丝线一点点松落。当它完全垂直向下时,金属圆环也从上面滑落,犹如卷尺收合,瞬间金属圆环被丝线扯回,隐藏在左下方的暗缝中。
“这个摆钟是固定在这个位置的。”刘唐勋在陈景楠身边轻声道,“或许就是因为它是真正的机关触发点的原因,它不会被破坏也不能被移动。”
陈景楠脸上的震惊也只有一瞬,他迅速整理好笑容,不带有任何感情地赞许着,“很精彩的推理。不,这已经不算是推理了,你们确实重现了案件经过,解释了为什么陈列室会关上门,为什么会停电,为什么血迹分布这么奇怪,为什么万科会被那样钉在对面的墙上。不过——”他话锋一转,准确来说他的神色并不怎么好看,“你们的实验把所有人都变成了有嫌疑的杀人凶手。”
张曦澄带着些嘲讽的微笑,“我一开始不就说了?‘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这些都是摆在我们眼前的现实。’”她走到陈景楠身侧,“如果机关拉环挂在这个跳舞小人身上,一小时之内必然会触动机关。而在9点40之后,就会逐渐有人从楼上下来到浴场洗浴,所以我们得出推测,凶手一定是在9点04到9点40这个时间段内杀了万科,并且伪造了现场。”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提供新的不在场证明了?”贝儿问道。
“没错。”云连杰点点头,“除非我们能找到血衣。”
“血衣?”云连英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云连杰从不带着云连英出现在搜查现场,或许是不想自己的妹妹一直看着这些让人心悸的景象,所以云连英对搜查进展状况并不了解。
云连杰给众人解释道:“我们猜测凶手用投枪刺杀万科的时候,身上肯定沾上了血迹。人是可以去大浴场洗干净,但是想在短时间把衣服上的血迹洗干净并不容易。而且我们猜测凶手不敢贸然带着血衣回到2楼或者3楼,所以——”
“你们在一楼找到血衣了吗?”陈景楠笑着问,他的微笑有点怪异,但是定睛一看又觉得没什么不自然。
“呃,没有。”云连杰无奈地摇着头,他已经可以想象陈景楠下句会说什么,那就证明你们之前说的是错的之类的话。没想到——
“呵呵,这么说来确实是凶手犯下的大错。”陈景楠向众人笑道,“大家先回大厅吧,喝点茶吃点点心。差不多到了该举报投票的时间了。”
“但是,还有血衣——”云连杰慌张道,他不太明白陈景楠悠然自得的态度从何而来。依照现在的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功亏一篑的状态。
张曦澄默默打量着陈景楠,一直以来这个人像是在听故事一般,作为一个读者,他掌握的信息却绝对不是最多的,但感觉上他似乎比任何人都了解现在的情况。
“放心吧!小杰,血衣是决定性证据,而这个决定性证据,”他一步步走到陈列室门口,回头笑看着一脸疑惑的云连杰,眼角似乎还有意无意瞥着张曦澄和刘唐勋,“我知道在哪里。”
“你知道!”刘正阳、马明飞、云连杰三人都十分,不,应该是万分不敢相信。自己在屋子里转了数十个来回还没找到的东西,他仅是听了听经过,就知道了?“喂,陈景楠,你可别吹牛啊!”
陈景楠带着众人回到一楼大厅,笑容可掬,“听你们的推断,血衣是应该存在的。而且衣服这种东西标志性很强,如果真被找到了,那绝对是可以称之为决定性的证据。”他目光打量着所有人,“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凶手愿意自己站出来吗?我想已经没必要等到见棺材的时候了吧?”
唬人?张曦澄脑中忽然冒出这种想法,但转念一想,陈景楠绝对不是没有王牌只会嘴上瞎叫唤的人。或许这是一种套路,为的是找到凶手露出破绽的瞬间?她不露声色地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神色、动作,甚至是发出细微的声响。
“喂!陈景楠!别那么多废话!”龙胜吼道,“把凶手揪出来,投投票就回去睡觉了!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玩警察杀手的游戏!”
陈景楠只是笑着不说话,又停顿了将近一分钟。他看似乎等不出凶手,颇为无奈以及惋惜地摇摇头,“本来还想自首的话就给你投无罪的。还真是白白浪费了我难得的好心。”他第二句话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咳咳,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们看看证据吧!其实,那件血衣在一个很容易被发现又绝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容易被发现?又绝不可能被发现?”云连杰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
“很容易被发现是,只要我们一伸手,就能找到。绝不可能被发现是因为,在我们心中这件事是被禁止的。”陈景楠脸上笑意加深,他走到大门口,手放在了手柄上,“我们被禁止走出这栋房子——”
“咔嚓。”他缓缓转动门把手,缓缓打开沉重的大门。门外的风雪扑面而来,门口不远处一件带有血渍的桃红毛衣静静地被不断飘落的大雪覆盖。
“呀呀,祁玲玲同学,不得不说,作为凶手,你还真的是相当大胆啊!”陈景楠笑眯眯地看着一脸阴沉绷紧脸部的祁玲玲,“垃圾可得好好回收,不能乱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