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衍白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这又不是我的血,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下次再敢这样就跑进我的朱雀堂,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绯姬一改脸上的媚色,难得的板着张脸说道:“要不是今日给寻庆功,看我不收拾你。”
“庆功?”凤衍狭长的眸子一眯,似是在回味入口的酒般,然后头却是转向李轩寻,“寻,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居然当真办到了。”
“你也不赖。”李轩寻一笑,“这次北明国的京都兵乱,还得多亏你的妙手空空,从防守森严的司马府盗取了兵符,搞得京城流言四起,军心大乱。”
凤衍咳了咳,掩饰的拿起酒碗,但是那眯的更深的眼却表露着,李轩寻这话,他很受用。
几人见他一副得意的样子,甩了个白眼,心照不宣的拿起酒杯,边喝酒边转移话题。
月上中天,朦胧的月光与昏黄的灯笼相映,让几人的醉意又是深了几分。
杀手从不敢醉酒于人前,只是在这里,他们却可以放心的喝酒,安心的醉去。明日醒来,眼前依旧是凤凰山巅万年不变的高山云雾,满目的玄黑楼宇。那些江湖上的血雨腥风,皆可抛到九霄云外去。
风吹动纱帘,一层一层的荡漾开。
兴尽而归,几人纷纷起身告别。龙翼与凤衍二人勾肩搭背,且笑且行,大呼着来日还要拼酒。这两人,刚才喝的最是疯狂。绯姬与白霄二人倒还算清醒,刚才二人喝水似的饮酒,也没见此时有多醉。只是那玉络大概因年纪尚小,喝的迷迷醉醉的,被绯姬扶进了内间休息。
李轩寻四人出了朱雀堂,龙翼拉着凤衍往他的青龙堂而去,李轩寻则与白霄一起,缓缓走下百步台阶。
夜深露重,空气中的湿意将她脑中本就不多的酒意驱散。她微微偏头看向白霄,正对上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眼中,有哪里还有刚才大堂上的那分醉意呢。
李轩寻淡淡的一笑,看向远处的黑暗,“你果然随时都是这摸样。”
“作为杀手,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是最基本的。”向来话就不多的白霄却是难得的接过了她的话,李轩寻不由得一愣,看向远处的眸子不禁深了些。
尝过背叛滋味的人,终究难以走出过去。
比如白霄,比如,她……
“若是有机会,我却真是想醉上一场。”白霄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等她回过味来时,却见那身影早已远了,只留下一道朦胧的影子,渐渐地步入黑暗中。
李轩寻站在台阶上,任夜风吹动她的一角,那些冷冽的风灌进衣服里,将她一身的酒气散去,只觉得舒爽无比。
半晌,她呵出一口气息,不急不缓的朝着自己的涅槃殿而去。
巨大的黑色建筑,占地近五百平米,高高的矗立着,直上云端。
在涅槃的最顶端,屋阁中透着昏黄的光。
有人?
李轩寻疑惑的眯了眯眼,然后腾身而起,身体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直射而上,像一只拔地而起的燕子般,腾上那楼阁顶端。
一步之宽的立足点,紧挨着玄黑色的房门,透过细小的门缝依稀看到内里的亮光。
李轩寻推门进去,看到那道人影,逆着光站立着,全身笼在巨大的黑色斗篷里。
她愣了愣,开口唤道:“赵老。”
那人转过身,依旧是斗篷盖面,常年不曾露于人前的面容,谁也不知他的真容。
此人正是涅槃的前主人,看守涅槃的老者,赵老。
“赵老?”李轩寻微微讶异,不知道他这么晚了所为何事。
赵老的面色有几分严肃,看着她,半晌才道:“北泠的寒毒,经过我这么久的研究,倒是找到一个法子。”
听他说的竟是北泠的事,正巧李轩寻心中也在打算着找到治疗北泠的办法,她霎时来了精神,“请赵老明示。”
“赤燕国皇宫之中,有一味名为‘炎火丹’的灵药,乃是百年前的大陆第一神医庐云所制,专破阴寒之毒。也许,对北泠身上的寒毒有奇效。”
“炎火丹……”李轩寻沉吟道,心里却隐隐有些动心。反正此行也要去赤燕找那南阳王算账,再闯一闯这赤燕皇宫又有何妨?
她的目光一暗,心里已然有了决定,“不管有没有用,拿回来试试就知道了。”
赵老隐在黑色斗篷下的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临走时又叮嘱了李轩寻两句,“赤燕宫防卫森严,一切小心。”
看着赵老夜风中飘扬的背影,李轩寻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自己在这涅槃呆了三年,从未见过赵老踏出涅槃一步,然而,他却对北泠事事关心,如此看来,他们必然也是有着一层关系的。
既然决定要去赤燕了,那准备工作便是要做足。
这几日,最让她头疼的那几个凤凰山的组织头头在被送进涅槃的第三日后,终于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归入李轩寻的阵营之中。
为此,李轩寻临走时特意在涅槃里去见了面赵老。她知道,若是没有赵老的帮助,只怕那几人也不会这么快就服从。那只巨蟒如今见了李轩寻,依旧只敢躲在赵老身后,被李轩寻冷冷的一瞪,将庞大的身形缩得更加厉害了。那次的痛苦经历,实在是让它印象太深刻了。
“如今赤燕国公主正在招亲,京都鱼龙混杂,我们若是前去,正好可以借机混入京城。”
凤衍白了李轩寻一眼,“原本我也想去京城看看,不过另有任务,就不陪你去了。”
“打群架这么刺激的事,真想去看一看!”一旁的龙翼磨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摸样,“和整个王府对上,哈哈,想想就刺激。”
凤衍一掌拍上他的脑袋,“等到被整个帝国军队追杀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刺激了。”这话,他是对着龙翼说给李轩寻听的。
李轩寻自然明白他话里的关切,朝他笑了笑,“放心,我还不至于蠢到惹一身麻烦。”凤衍虽然表面行为乖张,不拘一格,其实却是心思细腻,超乎常人。
龙翼揉着额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玉络这次也有任务要走一趟赤燕,没准你在那儿还能遇着她。”
“或许吧。”那个女人对自己总是有股敌意,她倒是宁愿还是不要遇到的好。
龙翼说完,没看凤衍对他使的眼色,继续说道:“不过他们两天前就走了,楼主这次竟然是和玉络一同去的,不知道是什么任务,竟然要楼主亲自陪同。”
他的话一说完,凤衍的脸上立刻挂上一副‘死定了’的神色。整个暗楼也看得出来,这些年楼主对李轩寻的特别之处。
李轩寻听到龙翼的话后,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暗了暗,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李轩寻带着二十来人一路下了凤凰山,这些人皆是原来的势力里的领头人物或是管事的,原本就是匪盗出身,有的几十年没出过凤凰山,此次听说要去京城大干一场,一个个的都显得异常兴奋。
下了凤凰山,为了减小目标,李轩寻将人分成几路,各自潜入赤燕帝都,然后再汇合。
而她自己则是与一个名叫元六的中年汉子一同往帝都而去。
最近因为公主招亲一事,赤燕帝都里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别国的使臣乃至皇族都亲临赤燕,欲与其结这秦晋之好。如此一来,本就繁华热闹的帝都更是人满为患,客栈酒馆更是生意爆满。
听说此次九公主在四国之中择婿,竟是连南霁国的皇帝还有那漠国的穆王爷也亲自前来了。
李轩寻一路走来,自然听说了南霁国易主的事,不过对于轩辕羲以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夺回政权,她却并没有多讶异。仿佛早就知道那南霁国的皇权总归是属于轩辕羲的。
再次踏足赤燕帝都,时隔三年,上一次,她是为救母而来。这一次,却是要南阳王血债血偿!
南阳王府。
据闻南阳王自三年前起便无心朝政,终日深居简出,而小王爷宫沐阳被闯入王府的贼人所伤,筋脉受损,经过这么几年的医治却仍未见有好转。作为南阳王的唯一一个儿子,南阳王对此事自然是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遍寻天下名医为宫沐阳医治。而外人纷纷猜测,南阳王这些年的变化,多是因这小王爷。
毕竟偌大的王府还需要靠着宫沐阳这唯一的子嗣传承,可如今却成了一个废人。
轮轴压过地面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特制的轮椅一路行过回廊,碧瓦飞檐,雕栏玉砌。宫沐阳看着庭院里的假山流水,微微出神,曾经年少不羁的脸庞随着时间的沉淀已透着几分坚毅。
“小王爷,快走吧,莫让王爷等急了。”管家躬身朝着宫沐阳提醒。
“知道了。”一丝不耐从脸庞划过,宫沐阳示意管家继续前行。他坐在轮椅上,任由管家推着他,目光掠过一根根朱红柱子,那双放在腿侧的手缓缓地收紧。
这么多年了,那个死丫头消失得无影无踪,竟然出动王府在赤燕境内的势力也查不到她的下落。当初受她那一击,他经脉受损,且不说终身不能习武,就连普通人基本的走路也是不能。要是再见到那个死丫头,他一定要让她付出十倍不止的代价!
三年的时间,宫尹丰苍老了很多。原本风光无限,坐拥赤燕近一半江山的南阳王如今却是深居简出,连上朝也是一年难得去几次。即使赤炎皇帝对此多有不满,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胞弟,也就由着他去了。
失去了一生挚爱的人,宫尹丰终日活在深深的痛苦与自责之中。
是他逼死青莲的,是他啊。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便悲痛不已。
宫沐阳看着他一脸悲凉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又是那个女人,死了都还要记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