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外星人
一
“喂,妈,不是昨天刚打过电话么,今天怎么又打过来了,家里有事吗?”
“我跟你说呀,爽,他去世了。你赶紧回来吧。”
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开始我是不信的,经过我的再三确认,加上朋友圈里纷纷“爽死了”,也就由不得我不信了。
纵然这个消息千真万确,作为爽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甚至血缘上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我一时还是无法接受。随着事业的稳定发展,爽才一展所长。听说近几年他混的是相当不错,可惜我一直在外地,甚少有机会与之一聚,一睹风采,如今却是阴阳两隔。
我放下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一直知道爽是个有才能的人,如今事业正起步发展,却离我们而去,不可谓是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越想越烦躁,踹了一脚旁边嬉闹个不停的孙子。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点上烟挂在烟灰缸上。翻着电脑里的照片,我竟说不出话来,如此要好的朋友,却没有几张照片。看他小时候笑得多腼腆,还有个迷人的小酒窝。看他少年是的样子,两颗小虎牙可爱奔放。看他毕业时长头发装逼的样子。
越看屏幕越模糊。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老伴问我怎么啦,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我放下手中的衣服,说,我一个多年的老伙伴去世了。老伴拍拍我肩膀问是谁。我扶了扶眼镜,说,是爽。哦,是那个逗比啊。不是,我陪你一起不会去吧。我一边找充电器一边说不用了,你腿脚不方便,还是在家照顾孙子吧。
窗外树草飞驰,我坐在回家的火车上。
二
倒了几次车,终于回到家里,妈妈不在家,爸爸把我迎进家门,把我当客人一样。
开着电瓶车,载着爸爸,到爽的家里。他家外面的马路上已经停满了汽车电瓶车。把车锁好,看了一下,这几年没有年年回来,变化还是很大的。但是随着年纪的增大,越加思念这里的人事物,一花一草一水。
恍如昨日还穿着开裆裤一起满地里跑的伙伴,如今保养好的还是一头黑发,不好的则须发皆白,牵着孙子抱着孙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老了开始念旧,老是念叨着小辈们不喜欢的糗事。时间长了,心里的事会越多,也会慢慢放下很多。
我见到了爽的儿子任我亲和和儿媳花中笑。我握着花中笑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一同安慰着任我亲。
“叔父,你几时回来的。”任我亲给我倒了茶,寒暄道。
“上午刚到就过来了。”我接过水:“你妈呢?”
任我亲一边抓瓜子一边对我说:“在楼上休息呢。”
猜我见到了谁,没错,就是他。他头发已花白,背也弯了,衣服倒是和以前一样虽然不是新的但依旧干净笔挺。
我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老朋友,好久不见了!”我有些喜出望外,我根本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子不语。
他好像是被我过大的力气吓到了,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我,仿佛见了鬼一样。“哎呀,你也回来了。快坐快坐。”不语说话已经有些不大利索,而且门牙也没了,有点漏风。但是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光芒,我知道,我们的感情没变,从他紧紧抓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出来。
曾经三个人一起去喝酒一起去唱歌,如今爽已经先走一步,我仿佛看到了他笑着向我们挥手。
就着蹄髈,喝着小酒,话也渐渐多起来。我们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爽的。
三
活着的时候,你再怎么夸自己也没用。
死后才知人心。
因为世界上很多人是不在意你的死活的,或许你活着的时候能和你称兄道弟,一旦死了,呵呵,转眼就忘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没事老记着个死人算怎么回事。还好,爽只有一个孩子,要是有两个甚至三个,说不定现在正争着怎么分家产呢。
所以我觉得,你对于别人重不重要,就看你死了之后他是不是常想起你。
我肯定会记得他,因为虽然他和我一样大,但安辈分他得管我叫叔。一开始,我是很抗拒的,因为一样大,哥哥弟弟就算了,但是叔叔就比他大了整整一辈。好在我们也没那些概念,反正在一起就是玩,你甩我一脸泥,我吐你一脸口水。然后我唱一休哥的片头曲一起回家。
四
很快,我们不再穿着开裆裤一起玩耍。时间让我们长大,我们一起去上学。
那个时候他是转校去的。转校是日本动漫很喜欢的一个设定,一般转校生都是主角,就算不是主角也必然和主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转校过去,这个学校这个班级将注定不平凡。但是这些都和爽没关系,他就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学生。然后坐在食梦者前面。没错,他和食梦者的关系超越了我,虽然我和食梦者也是很好的朋友。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是画画,没错大家都知道我画的很好。我会花很长的时间去画怪兽的一只脚一个头,因为画的像,同学都夸我,都用赞赏的眼光看我,我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但是是有时也挺烦的。
那么在我课间画画的时候,爽和食梦者在干嘛呢?他们跑来跑去在玩啊,绝大多数都是很多人围在食梦者周围,画着“大”上边加个“0”就变成一个人的简笔漫画,然后嘴里配着音效加剧情,逗得大家大笑不已,津津有味的听着直到上课。
爽当然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他也喜欢画画,不过呢,他没有表现在如我这般写实如食梦者般抽象,他的临摹是惟妙惟肖的。大概他也只会临摹,所以他一般都不怎么画画,只有在班级活动老师要求的时候才会到处找可以临摹的画。
对于这种简直胡闹的画画,我是甚是不屑的。相比食梦者,爽虽然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总是去模仿别人,就算画的再像也只是别人的皮,并没有自己的灵魂。如果那时候我就懂这些的话,我想我的发展就不局限于此了。
五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竞赛,我们全班都参加了。对于为什么能全班一起参赛,能回答的估计只有当时教我们数学的校长了。
虽然说是竞赛,但我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感觉,反而现在什么评职称论奖金反而紧张的不行。好像老师也没有特别的培训,一直像往常一样上课。
那个上午,我看了一下太阳,很大。
考得时候,教室里异常的安静,用语文老师常说的“绣花针落地可闻”形容,那真是毫不夸张。然而直到之后很久,久到快忘记这事的时候,校长,我们的数学老师,在上课之前公布了成绩。
我们班没有人获奖,三等奖都没有。成绩最好的是爽,88分,有两道口算题错了,十分可惜。要是口算题没错的话,九十分能拿个三等奖。
爽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以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看着老师。老师示意他站起来,然后全班都看着他。爽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站起来那么多人看着他而红还是因为两道口算题用上了脚趾也没有做对而红,总之是红得像猴屁股。
六
上学的时候最讨厌什么?没错,最讨厌写作文。作文到底有多难写,相信读过小学的人都知道。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你收肠刮肚费尽心思却仍没有写到规定的字数。
所以,每每老师布置作文的时候,是一片怨声载道,宁愿多做几道数学题也不愿写一篇作文。
爽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当你有时间在那里发牢骚,爽可能已经在想该怎么写了,如何下笔,人物时间地点在空中盘旋然后飞入他安排好的位置。所以,常常能听到老师夸爽的作文。
为什么有时候我们做不好事情,我到现在才想明白:因为我们打从心底里讨厌这件事,不想去做,可又无法逃避。是不是发现当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时是那么的愉快,时间过的飞快。如果能抱着就算不喜欢但我也不讨厌去努力做事,还有什么做不好呢。
记得有一年的暑假兴趣班,我和食梦者报名画画,而爽报了写作。我不知道爽什么时候对写作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但他一定像我们一样乐在其中。我不知道他从那里能学到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在那里看了不少书。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写东西还是用需要阅读量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享受的莫过于一杯茶一本书和午后的斜阳。
当然,怎说我的作文也是上过当地小有名气的广播节目的,最后我也选了文科,所以我的作文自然不会差,虽然没爽的作文出镜率那么高。
七
对于我们这种爱好画画和写作的人来说,体育永远是我们的弱项。
然而,有一年,食梦者参加了运动会,还是长跑。
我们虽然不至于说缺乏锻炼,但就算上体育课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找个阴凉地方聊天的人来说,缺乏有效且系统的训练,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我的好友食梦者参加了。
早上,中午,直到学校没人,你如果稍微留心,就会发现有一个人在操场上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如果你能想象这美好的画面,那你一定会失望,因为会有一个不和谐的脑袋硬挤进来。爽在旁边,拿着水,记着圈数。
与之相比,佐助与鸣人相爱相杀的基情也就不过如此了。
得了第几名,这才不是我关心的。我更关心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八
我就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要好,简直比亲兄弟还好。我想一部分是性格的原因,还有一个应该就是爱好。
那段时间,我和食梦者经常玩游戏,电子游戏,不是做成键盘的学习机,而是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游戏机。我会到他家去,一起玩,切磋,交流。后来爽也去了,他对此大为惊叹,他当然没有为此着迷,却也颇感兴趣。不过,要是让爽来形容我们的话,应该就是中毒已深。
为何,因为,他和我们一起玩《幽游白书》,总是噼里啪啦一顿乱按,无论是我还是食梦者,都早早将他打败。他死后总会说,咦,我怎么又死了。如果我告诉他我不想手柄坏那么快,他会不会打死我。
我和食梦者总是见招拆招,会打很久,爽自然是不服的,但又无可奈何,可是他偏偏输那么多却乐在其中。有时候,我还真挺怕他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因为他的乱按行为是无法预测的,同时也是很容易打败的。后来我就经常****已经丝血然后反杀他的事情,这是不能让他知道,而他还在那里一副我明明可以杀死他的怎么就最后自己死了的样子。
九
上了香,捐了香火诵经钱。
在火葬场里,看着他从有变无,只留下碎骨渣渣。
当人们全都散去,我依旧站在坟头,抚着水泥碑,缓缓坐下。
天空阴暗,雨将下未下。
我将两罐啤酒撞在一起,你一杯,我一杯。
哎呀,忘记你最喜欢的花生了,我去拿。我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回头对他说:不会让你等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