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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说来,李小鲁在八点钟之前就已经把办公室收拾妥当,只等女法官精神焕发地坐到办公桌前忙她那些看起来似乎永远忙也忙不完的要事了。
和往常一样,打开了饮水机的电源,李小鲁就回到自己的角落里百年如一日地发扬绅士的作风去了,哪知女法官一抬手却拦住了他通往绅士风范的道路,手指着同样处在角落里的麻袋,心不在焉地对李小鲁说:“我说小李啊,你就把那个袋子里的案子看一下,呆会写个判决书给我。”
“我没带笔。”李小鲁实话实说。说完立刻又后悔自己不太礼貌,连对不起都没说,一想到自己没说对不起做不成绅士了,浑身都不自在,好像麻袋里等待判决的那个案子就是他。
“那你就先熟悉一下案情吧,回头再补上。”女法官总算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忐忑不安的李小鲁,批示道。
是李小鲁把搁在墙角里的麻袋一手拉了过来,然后哗啦一声把里面的东西以眼花缭乱的姿势,瀑布般的气势倒了出来,有病历、传票、伤残鉴定、起诉书、银行帐单、讯问笔录、不堪入目的三点照、证人证言……看得他起了一头木疙瘩也没看出到底是在谁告谁,他想晕晕忽忽地就此睡去,免受案件的折磨可又怕头顶上的日夜不分的空调把他吹成伤风,自己还要掏钱去买药。所以整个中午他都只能一只眼受在如山的案堆上受苦受累,另一只眼却跑到了女法官的电脑前享受起视觉的冲击,而不能同时闭上双眼,休息片刻。
下午,他开始如负重山地拿笔判决了,可是法官并不过问,整个下午她炯炯有神的目光都没往这放一下,看看李小鲁到底是死是活是否依旧因省略了午饭而无精打采。她依旧把自己的目光全部贡献给了尚处在发育之中的中国的电影事业,她还在看着《天下无贼》哩。根本不留半点机会给李小鲁靠近电脑,实现他曲线救美的伟大梦想。
不久之后与所有的实习生一样他似乎也与法官达成了某种默契,各自为政互不干涉的默契,他在等待日渐落败的广场上六点钟的钟声敲响。
钟声一响,这座平时死一般冷清的城市又将在瞬间显现出世界的恐怖——马路上、地铁里、河道间,无不涌满纷乱的人群,他们无孔不入地在一瞬间散落在每一个可以想得到的角落,就是为了奔赴这马上就要到来的一日三餐之中的最后一餐饭。
李小鲁也是如此,他在人满为患的钟声敲响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往那充满夏日气味的戒毒所,他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吻遍她的全身还要和她共进没有烛光浪漫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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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隆冬了,可戒毒所内的一切却依旧是显得生机盎然,全然忘记了冬天的存在,就连阳光都比外面的炽烈了的多,所以每次一进去,李小鲁都感觉像是从北极回到赤道一样反差极大,但很快这种带给李小鲁阳光般温暖的感觉在进行不长的时间之内就消失,又不久之后赵彬彬就和李小鲁手挽着手走出了戒毒所的大门,走进了苏彩兰家为他们敞开的大门,从此住了下来——她已经完全康复了。
至从赵彬彬染上了吸毒,苏彩兰似乎良心发现,开始注意起这个被她遗忘多年的女儿来了。所以赵彬彬从戒毒所里一出来,便把她顺便加上她的男朋友一起拉了进来,他恨不得把这十几年来欠下的母爱一夜之间全都昏天暗地地补了过来。
李小鲁算是捡了个大便宜,衣食无忧地刚住下半个月,皮肤便大有改观地走进了吃什么颜色的东西就有什么颜色的皮肤的李氏定律,由黑色变成了菜色,而且正快马加鞭地向银白色的方向前进——因为他现在整天沉浸于冰糖燕窝。
苏彩兰似乎和他很聊得来,常常都忘记了时间的变化,几次都延缓了他迈向法院的脚步。李小鲁也不觉得有什么抱怨的,因为就如同苏彩兰喜欢和比她年幼的男人聊天一样他喜欢和比他年长的女人谈天说地,尤其是谈论一些关于爱情或者说是怎样虏获女孩子的芳心的秘诀,更是白听不厌,这对他驾驭赵彬彬那摇摆不定的坏脾气大有帮助。况且他即使不迟到至始至终地做个好下手,那永远忙也忙不完的法官也不可能让他靠近电脑半步,以此实现拯救她爱人的探密计划。
所以当骆子无奈地宣布他的英语还没有过掉,毕业证无望,结束短暂的实习生涯义无返顾地回到家乡的时候,李小鲁是第二个退出法院结束实习的,他觉得反正也查不出什么叨叨来,还不如回到雨花2号借和苏彩兰谈心之机套出她秋千般的婚姻路程来轻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