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星稀,夜雪纷飞。
欧阳斯诺缓缓睁眼,入目一片黑暗,不见半点光亮,只闻得到阵阵轻微的香气萦绕鼻尖。
貌似头有千斤重,欧阳斯诺轻轻摇了摇头,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袭上心头,潋滟明眸此时褪去了往日的锐利,纯粹清澈,似迷路无措的小鹿,思绪凝结,难以解开。
纤细的手撑在床沿上,刚想坐起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眩晕铺天盖地而来,欧阳斯诺一时不慎,重新跌落回床上,眉头不着痕迹的轻皱了一下。
她的身体怎么变得如此娇弱了?这很不正常。
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疑惑,暗芒一闪而逝,欧阳斯诺定了定心神,闭眼深呼吸了一会儿,才感觉身体有了点力气。
伸手打开壁灯,扭头一看,周围并没有君言澈的身影,环视了一圈,确定这是陌生的房间,应该是君言澈在纽约的住处。欧阳斯诺眸光微动,看到了贴在旁边小小立柜上粉红色的便利贴,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摘下。
【夏尽秋分日,春生冬至时。你再不醒,我不敢过余生。】
落款时间是12月21日。
不是A市时间,是纽约时间。
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君言澈的笔迹,和上次他写给她的字,一样的苍劲有力,只不过这一次,她居然能从短短的一句话里,看到了若是没有她,他落寞无措的余生,还有深藏其中无尽的爱意。
眼角有泪意萌生,欧阳斯诺抬头,看到桌面上还有一个透明的直筒玻璃杯,旁边几副未开封的发烧药,萌萌小狐狸形状的小闹钟显示的时间是20:07,欧阳斯诺这才明了,原来她是发烧了,难怪这一睡就是几天几夜。
执起旁边的黑色签字笔,欧阳斯诺在便利贴上缓缓落笔:
【还未执手偕老,我怎敢离你而去。欠我的承诺,你要用余生来还。】
吹干了字迹,欧阳斯诺把便利贴贴回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欧阳斯诺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只打开了一条缝儿,随即听到了微弱的切菜声,所以这满屋的飘香,是出自他手?
欧阳斯诺不再多想,只觉得整个人都舒服的快要飘起来了。
她决定要给他一个惊喜。
欧阳斯诺不再留恋这迷人的声香,快速把门关上,在自己带来的行李箱里找出一套衣服,便心满意足的去洗澡了。
君言澈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有点心不在焉。
抬头看了一眼主卧的方向,房门在里面,以他现在的角度是看不到的,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君言澈心里涌起丝丝担忧,也不知道诺诺醒了没有。
指腹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痛感,君言澈低头一看,居然切到手指了,血汨汩的顺着刀尖流淌。君言澈无奈的叹气一声,这几乎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能让他碰上,这就是心不在焉的后果。
“阿聿,进来帮忙一下。”
君言澈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朝着外面轻喊了一声。
客厅里,楚聿和萧北正在低声交谈,听到君言澈的声音,萧北邪气一笑,“我猜大哥肯定是切到手了,所以才叫你进去帮忙。”
楚聿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看向萧北的眼神意味深长,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赌你所有的'销魂',肯定藏不到明年过年。”
萧北一听,只觉得心里抽疼了一下,暗自咬了咬牙,撇了撇嘴后,又恢复他自认为迷死人不偿命的痞笑,“说什么藏不藏的,好东西就是要用来分享的嘛,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阿聿你看看你,连一句如此简单易懂的俗语都参悟不透,我都替你感到担忧哟……”
楚聿知道萧北说的是反话,这语气酸的不行,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他的酒呢,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了,起身朝厨房走去。
“言澈,怎么了?”
楚聿走到君言澈身边,疑惑的问了一句。
君言澈举起受伤的手指左右摇了摇,无奈一笑:“如你所见,切到了。”
“小北一语中的,还真给他说中了。”楚聿笑了笑,继续说道:“他说你肯定是切到手了,我赌他的'销魂'肯定藏不到明年过年。”
想到萧北的性子,君言澈也觉得好笑,“这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不作死就不会死,别跟他客气,别说是'销魂',这次正好有机会,等搬空了他的酒窖,看他还怎么装。”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上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提起欧阳斯诺,君言澈不自觉的换了温柔的语气,楚聿听得心里酸酸的,又涩涩的。
“嗯,你上去吧,我的厨艺虽然不及你好,但也是可以与五星级酒店的大厨相媲美的,若是她醒了,也正好能尝一尝我的手艺,算是我给她的见面礼。”
君言澈没有说话,拍了拍楚聿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而后转身离去。
君言澈推开主卧的房门,壁灯温暖的光芒透了出来,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诺诺醒了?君言澈大喜,迅速把门一关,快步往里走去。
然而床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并没有她的影子,反倒是浴室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君言澈循声望去,目光满是惊喜。
小东西,真是把他担心坏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要是他不带她来纽约,她也许就不会生病了。
医生说她有轻微的营养不良,这次是过度劳累,气血不足,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前有十八年的心酸苦痛,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与她重逢,她却伤到了脚,现在,又因为他而昏睡了几天几夜。
君言澈握紧了拳头,等诺诺出来,随便她怎么惩罚他,他绝无怨言。
君言澈忍住冲进浴室的冲动,他五感敏锐,本来就不小的水声在他的凝神聆听下,扩大了几倍的分贝……
天地静,独留水声。
他的目光似有重重威力,穿透了墙壁,直达浴室。
欧阳斯诺若有所感,微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颊在热气的氤氲下,更显娇嫩,此刻,脸色红如滴血。
听得出水声的变化,君言澈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太过冲动,随即转了身,不再回头。
此时,君言澈的目光凝聚在手中的便利贴上,那一行多出来的字,字字霸气,直抵人心。
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睫羽在暖光中剔开一道流光,这一刻,他的内心云开月明,顿感寒冬不再萧瑟,不知名的暖已经倾泻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