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镜湖很美,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有星月映于其间。玛莎拉蒂副驾上坐着江小花,她还是那般胆怯,像一只略受惊吓,便随时会藏起来的兔子。她在偷偷的打量着先生,却被先生捉住了眼光,瞪了先生一眼,随即藏了起来。
车随月走,渐走渐远,人烟俱无之时,便至“望江楼!”。
这是一栋三层的独栋洋楼,纯木结构。楼下块石成垒,白玉成围;楼角旗帆招风,门前玉狮迎客。又有直竹掩于两侧,竹飞叶舞间尽显雅静。在那门楼上,左右各挂一串红灯笼,灯笼左侧书着“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右侧灯笼不知为何,却是寸字不显。
因地处偏远,门前人车不多,停车极易。待童瞳将车停下,一行四人下得车来,都抬头去看那对联。小东逐字念下来,嘴巴一撇:“这店家倒会招揽生意,留下右联让人来对,但把店开在这儿,能有生意上门才怪!”
童瞳笑道:“生意不好,味道却不错哦!一会我们也来填这对联,说不定能合这店家心意,免单呢!”
当下四人进楼,楼中食客甚少,大猫小猫三两只。因生意清淡,也无人前来招揽。姑奶奶似常来此处,不在这底楼耽搁,踩着长靴噌噌的就直上三楼。待到顶楼,众人自寻了一处临湖雅间坐下,这才有人推门而入,摆上餐具茶水。
待到将那锅底浓汤端上来,浓香四溢,唇舌生津,这才方知童瞳所言非虚。待那侍者陆续的将各色菜系上齐,姑奶奶一声招呼,众人开动。杯来筷往,吃了个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正吃间,有人推门进来,说是老板加菜。小东吃的正欢,忙连呼:“快上,快上!”
侍者将菜端了进来,底盘菜叶嫩绿,中间围得切作薄片的细肉。小东接过盘子,便向锅里倒去,却不料那嫩绿菜叶中绿光一闪,窜出一条细如绵线的小青蛇,正正的就咬住了小东的手指头。
两个女孩惊呼出声,那送菜侍者也慌了,忙伸手去扯那小蛇。直把那蛇越扯越长,越扯越细。但那小青蛇咬得狠了,倒牙如钩紧紧的扣住指头,怎么也不松口。
小东第一次被蛇咬,倒不慌张,只觉得新奇。食指提着小青蛇细看,只见那蛇正拼命的把身体里的毒液注入,小小蛇眼里透出凶怨狠意,竟似有些熟悉!便想:“你既然咬我,那我便把你煮了吃了!”,提手便把那蛇往锅里甩去。
“且慢!”一个声音突然在门边响起,从那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这人鼻大脸肥,眉宽眼圆,穿了一身宽大的唐装,正是一副招财员外郎相貌。
见这人进来,那正不知所措的侍者便惊声说道:“老板,这菜里有蛇,但我上菜之时明明有检查过……”
“你下去吧!这事我来料理!”
待那侍者走后,这人上前曲起中指,轻轻在那蛇头上一弹,就让那小蛇松开了嘴,顺手将那蛇塞在了宽大的口袋里,笑道:“不好意思,家宠玩劣,吓坏几位客人了。我这就让人再上些好菜,以表愧意!”
童瞳见小东若无其事的坐着又开吃,而先生稳坐钓鱼台,也不主事。
眼睛一转,一拍手中筷子,将红红的小嘴一抹,怒目一瞪,作出凶恶样:“胖子,纵宠行凶,又岂是几样菜就能打发的了!当我们好欺负么?信不信我去工商局投诉,把你这破店关了!”
“是哦,是哦!那蛇好凶!吓死个人!”江小花拍着胸,故作惊恐莫名状。
那老板久行江湖,哪会不知这二人打的主意。当下一拍圆滚滚的脑门,笑道:“免单,免单!酒水菜系全免!”
童瞳这才满意点头,又与江小花对视一眼,两人嘻嘻直笑,这二人心有灵犀,配合日渐默契。
“老板,何不坐下一起喝杯酒!”见那老板转身欲去,先生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着说。
“也好!也好!是该赔罪!”
员外郎一拱双手,便坐在了桌前,伸手就去拿那酒壶,却被先生一把捉了手腕:“老板,我看你的宠物怎么有些眼熟呢?”
“先生说笑了!”员外郎伸出另一支手,随意的一抹,就想把先生的手抹开。先生呵呵一笑,手掌一翻,用另一支手擒了。
二人谁也奈何谁不得,那员外郎也不敢松手,忙笑道:“这样可倒不了酒,也赔不了罪啊!”
“你们干嘛呢?”童瞳很火,吃个火锅都吃不安稳,这不成心拆姑奶奶的台么!
她这一吼,倒把江小花给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也没有捏住,从锅边跳了出去,轻轻的在那二人手上一碰,掉到了地上。一触之下,那二人就都松开了手。
趁此机会,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的小东动了,也不知道他从那里摸出来个大袋子,兜头盖脸的就把那员外郎装进了袋子。
“哼!”突听得窗外一声冷哼传来,房间里突然就一暗,伸手不见五指。
“小东!保护童瞳!”先生一声轻喝,身子就窜出了窗,再一闪,就不见了人影。
小东追之不及,怒道:“他奶奶的爆米花,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头上却重重的挨了一记,回过头,姑奶奶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怎么?葫芦娃,你不乐意!咦!小花呢?”童瞳左右一阵乱摸,却没有摸到江小花。
小东怒了,都找乐子去了,谁还在这里呆着!抓起童瞳的手,就跳上了窗,窗外月色正中天,映得满湖清冷。四下瞅瞅已不见人影,不过却难不倒他。并指成剑便引了心魂,心魂却显示一左一右,往哪追?
“快飞啊,你干嘛!顶多我请你连吃三天法国大餐,补身子!”
童瞳站在窗上,看着满眼的月色,满湖的秋水,兴奋莫名。却见小东左点右点:“脚儿弯弯,搬上梁山,梁山有位,猪蹄宝贝……”
“飞咯!”小东点定方位,嘻嘻一笑,携了姑奶奶就开始飘荡在月下湖上。
先生剑遁而走,江小花紧紧尾随。突然皱了下眉头,一扭身子却往反方向而去。
皓月当空,她飞舞在那月色之下,一挥手中青笛,一道青色玄光甩出,把那黑暗之处打出个人来。那人悬立于一株树上,长袍挥舞将青光压下,身边左右侍立着两个粉嫩的婴儿。右手却托得一物,正是那是花精小虫。那花精见了江小花翅膀急扇,却怎么也飞不出他的掌心。
长袍人略一低头含礼,说道:“大人恕罪!”,随即在掌心一吹,去了禁法,小花精便立即脱得自由,飞到江小花面前上下翻飞。
“我不会杀人,但会揍人!”江小花很认真的说。
长袍人看着月下的江小花,知她已经怒了,自忖自己未必能接下她的清风明月咒。只得退后一步,再施一礼道:“君明并不愿与大人为敌!”
“不愿,那么说你敢咯?”江小花与童瞳久处一处,已沾得几分她的气息,心中就有忿怒暗生。
“大人勿恼,君明只想从大人处得知一事,取得一物!”长袍人再顿。
江小花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被布裹了的孽镜,随手抛了抛,将手中青笛一展,笑道:“你不就想知道如何成神,以及想要这镜子么!打得过我,我自会告诉你!”
“既是如此,君明得罪了,大人莫怪!”长袍人一声长叹,迈出一步站定,惨白的右手缓缓托向天空。莫名的气息和意志在他的掌心滚动,渐尔凝成一物,这物方一出现,就吞噬了一切光明。仔细看去,这物乃是一株无根无叶之玉树,黑色的树枝弯曲盘旋有若利刃,沉沉转动之时,又似毒蛇吐信,竟如活物。
长袍人持了此树,一身长袍无风自动,仰天一喝,那树便荡出道道黑雾,转眼就将苍穹尽布,手掌一翻,无边无际的向江小花压去。
江小花不敢大意,青笛作剑,震出青光如虹,在那黑雾之中往来穿梭。那黑雾里吐出黑丝如蛇,声声嘶鸣,忽尔四下成群,围着她齐齐尖鸣。
“不成器的邪物,也想吞了我!”江小花轻喝一声,手中青笛青光大作,在其身前身后一转一拖,顿时荡清寰宇,将那无数的黑蛇荡作齑粉。身形更不停留,青光一点,直直点向长袍人手中之树。
长袍人将树一转,荡出黑雾如潮向那青光迎去,青光与黑雾两相一触“嗡!嗡”声响不绝于耳。江小花再度轻喝,青光大作,破开那黑雾便正正的点在了树上,只把那树打得好一翻摇晃,方才收住笛光。
“呵呵,你打不过我!等你能打过我,再来找我!”江小花开心一笑,提了笛子就走。长袍人也不拦她,怔怔的看着手中之树叹道:“欲复你昔日荣光,何其难矣!”
“君明兄,秦广来也!”
正在此时,一声长笑自长袍人头顶响起,一道铺天盖地的气息朝他掩袭而来。
“哼!”长袍人冷哼一声,左手轻拍右掌之树,顿时道道黑雾升腾而起,将那头顶一本巨大的书册顶住。再拍一下,又将那遁至身前的阴阳笔定得一定。
“你想捡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一身大红龙袍的秦广从黑暗之中踏出来,笑道:“我之所想,就是兄之所欲!兄欲成神,须得往我这生死册走一遭,才能脱得因果!”
“你之因,非我之果。秦广,奉劝你一句。你就算把这生死册修成,恐怕真正第一个上榜的,就是你自己!”长袍人冷然说道,一挥袍袖,转瞬远走。
“若它能成,秦广何惜此命!”秦广手抚生死册,红袍激扬。垂眼看去,那三个字幻化多端,隐涩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