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云瑶显然是刚醒过来不久,苍白的两颊毫无血色,本就白净的皮肤此刻异常苍白,瘦削的脸,衬得一双眼睛愈发的大。唇色发白,隐隐透着一点红,长长的黑发铺散在白色的衣襟上,宛如一幅墨色山水写意。
见三人前来,雨云瑶费力的支起身子,流云手疾眼快,拿过一个软枕垫在云瑶背后。铃兰抓着云瑶的手,呜呜着说不出话来。“傻丫头。”云瑶感受着铃兰手心传来的暖意,抬手擦去她眼角泪珠“哭什么,姐姐不是好好的么。都嫁人了,还这么爱哭。”
铃兰嗔道“姐姐,人家一心担心你的安危,你怎么还取笑人家!”
天铃兰的装束和出嫁前并未有所不同,只是发间一支透亮的翡翠碧玉簪,表明眼前女子已出嫁的身份,在青山城,女子为人妇之后都会在发间插一支玉簪,因着夫家富贵程度,玉簪也有大小好坏之分,此刻铃兰发间所戴,正是地清源家族世代所传。雨云瑶眼尖,一眼便瞧见了。
“公子,邢大夫到了,是否现在传?”门外仆人恭敬道。
“传。”
片刻时分,下人引来一位年过四十的男子,他一身葛布衫,挎一个药囊,双眼透亮。一双手却是保养得当,十根手指修长灵活,想必靠这双手,才赢来他今日在青山城的地位。
“先生快请。”地清源一介当家,对这平民却恭敬有加,完全是一个晚辈的样子。凌寒不禁奇怪,观望间,邢大夫却是退后三步“邢某人医术不精,钻研医书至今都无法配出解毒之药方,辛得老天有眼,雨大小姐才得以痊愈。”
雨云瑶显然是认识这位大夫的“邢大夫莫要妄自菲薄。当日云瑶身重奇毒,虽说邢大夫配不出解毒药方,但若无先生之药,云瑶是决计撑不到解药来时的。”
“还请先生替云瑶看看吧。”听罢云瑶所说,凌寒也不觉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夫尊敬起来。
“这位公子是?”邢大夫是第一次见到凌寒,未免有些意外。
地清源笑着拉过凌寒“这位是在下的结拜兄弟凌寒,此次也是他带云瑶寻得解药的。”
邢大夫不由多看了凌寒几眼“凌公子神奇,真让老朽佩服。”
“邢大夫,姐姐怎么样了?”号脉的过程复杂漫长,铃兰早就没了耐心。
“夫人请放心,如今奇毒已解,只是余毒未清。待老朽开几服药,雨大小姐服下调养一段时间便好。”
听得这样的话,大家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老朽告辞。”
“等一下。”凌寒似是想起了什么“先生请留步!”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交予邢大夫手中“请先生看看这个,有无不妥?”
锦盒内是一包丹丸,碧玉色,通透异常,香气扑鼻。盒内掉落出一张素笺——以此丹药相赠,望公子携之,令夫人得以痊愈。
小楷字迹,工整洁净,笔锋处透过纸背,映出一种惨烈的风骨嶙峋。是她?凌寒脑中划过一张冷如冰雪的脸容。一定是她写的。她的字迹同她的人一样轮廓清美,细细看来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寥落,一股易折的锋芒。一个女子,竟然能写出这样的字迹!
邢大夫拿起一粒丹丸放在鼻尖嗅嗅,又沾了少许送入口中,摇头道“老朽一家四代为医,如今却看不出一颗丹丸的来历。敢问凌公子,这丹丸来自何处?”
地清源慢慢在脑中搜寻着什么,铃兰见那锦盒精致漂亮,忍不住捧在手里把玩,盒盖的白绒里,赫然绣有一朵雪玲花。地清源一颗心在一分分冷下去,凌寒,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恕在下不能相告。”凌寒从邢大夫手里接过锦盒,送走邢大夫,凌寒按白千羽所说将丹丸化开。
地清源突然拦住了凌寒,喝道“这东西来路不明,怎可随意给云瑶服用!”
地清源一贯温文尔雅,眼下突然嘶声力竭,愣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没关系。”雨云瑶看着凌寒手中小碗,那颗丹丸正一分分被水逐渐溶解“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她抬眸看向凌寒,神情款款,眼波荡漾,无限温柔包围在两人间“我相信凌寒,他不会害我的!”说罢接过小碗,一饮而尽。
“雨姐姐!”铃兰顿时失声。
“大哥,大嫂。”凌寒放下小碗,转过身来,眼中有某种痛惜“你们在怀疑我,对不对?”他问话的声音很轻,仿佛一片轻柔白羽,却如刀般锋利,一寸寸切割着众人的心。
“凌寒,其实.”铃兰的话语被凌寒抬手打断。
“我确实瞒了你们,瞒了云瑶一些事情。今日趁着大家都在,不如一次说清楚。毕竟,被人怀疑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啊。”
地清源再次打量这个与他们半路相逢的年轻人,他的见多识广,他的无名配剑,以及他击退雪山之峰那两个家伙的招数,一切的一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凌寒的声音徐徐响起在岚暇堂,声音不大,足以让每个人听得清楚。他的眉眼依稀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可神色却是冷酷的,甚至带了残忍的杀意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悲怆。字字句句道来,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全名叫做慕容凌寒。是南岳山西灵宫的少主。我的父亲慕容无道,原是一个马帮的小卒。靠自己一步步打拼,才在这世间有了一席之地。我的母亲,是红梅仙徐莺儿。父亲与母亲成婚后感情一直很好,一年后有了我,我们一家三口在南岳山与世隔绝,日子很是幸福平淡。”
原来,这个少年竟是西灵宫的少主人!在座皆是四大世家之人,对南岳山西灵宫多少也有些耳闻,这个与世隔绝的净土,却不知为何突然惨遭横祸。慕容凌寒的神色依旧沉浸在脆弱的美好中,让人不忍打扰。
“我是父亲独子,从小我便知道自己长大后的某一日,要接手庞大的家业。可我不愿意,我向往山外的生活,我渴望像书里的游侠一样去驰骋四方。可看着父亲日渐花白的鬓发与母亲不再年轻的脸庞。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我无法抗拒,生来便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