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六月份给乾隆侍墨的时候,山东巡抚阿里衮奏报,济南府属之章邱县,泰安府之莱芜县,沂州府属之兰山县,相继遭受暴雨,淹死居民数十口,毁损房屋,田地无数。既然盛京粮食有余富,山东又因雨灾缺粮,为何不能互补?大连毗邻山东,中间虽隔着大海,但是广州、天津有通商口岸,何不在大连也设一个?
“为何不通海运?”我问道。
乾隆紧锁眉头:“清承明制,以河运为“正载“。山东十年八旱,十年七涝,将奉天米石运往山东,惟雍正八年议行一次,此后间有歉收之年,俱未举行。而且山东与直隶、天津不同,靠近外洋,恐有奸商透漏接济奸匪之弊。”
原来清随明制,以河运为正载,我说呢,以我的智商,我能想到的,难道乾隆想不到?朝中大臣想不到?何况乾隆禁海运,是否真的为加强海防防御,我也不得为之。
虽然现代很多人认为是乾隆闭关锁国,以致中国落后西方几十年。但为何工业革命率先发生在英国,而不是欧洲、或亚洲国家?
工业革命前提是农业革命,受到十四世纪的瘟疫,饥荒的影响,使英国人口跌至低谷,经历了长时间的缓慢增长,劳动力数量仍不充裕,为了大规模提高生产率满足市场,研发先进的生产工具,新作物及肥料已势在必行。打破租约,暴力圈地,以圈地运动将农民驱赶至城镇。清朝当时有四亿人口,如果也将农民赶到城镇,那将是什么后果?
而且英国君主是‘统而不治’的地位,即便没有君主立宪之前,他的权利在英国也不是最大。而中国皇帝自秦始皇开始就已权倾天下,‘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如果不闭关锁国,中国会进步,但是清朝也许不会坚持十二朝,对于乾隆来说,给后辈子孙营建一个安定稳定的统治环境才是至关重要,中国的发展如何,都不足以能令他将江山社稷拱手与人。所以说中国的落后不是因为某一人,而是因为封建专制制度,只要这种专政制度在,闭关锁国不会因乾隆而起,也不会因乾隆而止。
乾隆放下笔:“朕登基之初,也议过开通海运,不过当年奉天米粮也歉收,朕又有些顾虑,顾而未实施,如今倒可考虑,可是……”
乾隆随即又道:“运河通航数百年,若开海运,势必令两岸百姓生计大受影响,因而河运不能停,青泥洼口虽大,其关闭数百年,人口稀少,此时不便使用。只开牛庄一港,倒可行。或天津、山东运船到来,将沿海各城之米,照价出卖,辽阳城相隔牛庄一百二十里,每年出陈易新,亦应入于海运项下办理,至关内可陆路贩运,所得价银,俱于秋收后,照数采买还仓,既能让山东沿海灾民平价购买米粮,又解决了盛京各城米粮霉烂赔补之忧,倒也可行。”
乾隆伸手握住我的手:“朕奉皇太后谕,明日起驾回銮避暑山庄,这一路上你帮朕抄录奏章,又为朕出谋划策,着实辛苦了,回京后,朕把新猎的金钱豹赏你。”
次日起驾回銮避暑山庄。眼看着九月下旬了,想着不日就要回京了,别的还好,回了京,春桃就要回府了,心里有些恋恋不舍。正在收拾东西的春桃笑道:“主子放心,阿桂已请旨出征金川,回京后奴婢也可以侍候主子。”
听闻前些日子庆复、张广泗奏报,金川屡战屡胜,想来离大捷不远了,又一想庆复向来报喜不报忧,若非金川战事吃紧,阿桂又怎会请旨前往?
九月末回京,进宫时已经十月初了,乾隆倒说话算话,果真将他猎的那头豹子,打发人给我送过来,而且是御膳房收拾好的,肉和内脏分开,把骨头也剁成小块。
对于吃惯现代家禽、家畜的我,对于野味实在不敢恭唯,何况即便是美味也不能独享,我从中挑了三块肉,其余的都送回膳房,请膳正帮忙炖好,以乾隆的名义赏赐各宫。
挑一块大的,命秋菊给愉妃送去。剩下的两块肉该怎么吃?听说金钱豹肉柴,不能烤着吃,后来决定一块留着酱,一块留着过几日炖着吃。
春桃把酱好的肉给我割了一片,请我品尝,原以为野兽的肉香,没想到入口微酸、微腥,说不出一股什么味儿,我刚想吐,听身后有人道:“不许吐。”一听乾隆的声音,我忙把肉咽下去,起身给乾隆见礼,见李玉手里捧着金龙碗,以为是乾隆的赏赐,忙伸手接过来,打开盖子,迎面一股草药味夹着豹子肉的腥气,我嗓子一紧,急忙盖上了。
把金龙碗递给春桃,乾隆笑道:“因豹子善跑,故而猎其极难,本想着给你慢慢食用,没想到你竟送去膳房,还好毛球去的快,否则都分没了,这一碗是用豹子内脏做的汤,补五脏,益气血、强筋骨最好,你趁热喝了。”
我闻着都恶心,如何喝?可看乾隆挑起的眉头,我笑道:“臣妾留了两大块肉,这汤还是留着皇上喝吧。”
乾隆伸手端起汤:“喝了此汤,耐寒气、抗暑热,你冬惧冷、夏畏暑,朕此次行围之初,叮嘱此次务必猎只豹子,天不负我,总算如愿猎了一只,原想着一整只给你补身子,即便不足,也差不多了,没想到,哎!”看乾隆端着金龙碗满脸无奈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感动,接过汤,小口喝了下去,别说原本闻了都恶心,一口口喝下去竟觉得小腹暖烘烘的,也不知道豹子内脏熬的汤,当真有此功效,还是被乾隆的温情感动的。
见我将汤一滴不剩喝光了,乾隆脸上挂上笑容:“这样才好。”我把金龙碗递给夏荷,夏荷拿下去洗净。
乾隆低头替我整了整额前的碎发:“奉天十万石粮运往山东赈灾,收效甚佳。你手怎么红了?”
我低头一看,手背处隐隐有些红痕:“可能是刚刚看书时压的印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