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夏荷备膳,夏荷道:“今儿早起愉妃打发人给万岁爷,皇后娘娘及各宫主子送来些糕饼、点心,还给主子带了几样小菜过来,又有万岁爷赐了几道素菜,奴婢想着今儿中元节,不宜过分张扬。”
中元节,连皇上、皇后都吃素,我这里若大吃大喝难免惹人说三道四。我问夏荷:“此次秋狄万岁爷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故而不能回宫。叫人给五阿哥送金鱼,可送过去了?”
夏荷道:“昨儿四喜回宫,顺便给带过去了,还捎话说,五阿哥甚是欢喜,谢主子赏。”我微微笑了笑,心里有些歉然。
夜晚,春桃替冬梅值夜,只留一灯如豆,桌子上摆了瓜果、点心,春桃问道:“主子,还在为愉妃不能出宫之事烦心呢?”
我点了点头。
春桃叹了一口气:“奴婢原以为主子跟愉妃娘娘说开了,也该释怀了,没想到时过两年,主子还在为此事烦恼。”
我叹了一口气:“别的事儿能忘,这样的事儿怎能忘得了?虽说今年从圆明园启銮,愉妃不必送驾,可心里还是难受。”
春桃看了眼窗外,圆月升空,洒落一地芳华,她随手拿了一把扇子,替我扇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事若无因,岂会有果。主子进宫晚,可否知道慧贤皇贵妃与哪位娘娘相交甚厚?”
我愣了愣:“她总是三日好两日病的,没见她跟谁来往过密。”
春桃束容道:“奴婢在温惠皇太妃宫里侍候时,总见慧贤皇贵妃跟愉妃相伴过去请安,后来愉妃生了五阿哥,两人才渐渐疏远些,愉妃宫里的彩霞原是慧贤皇贵妃的家下女子,当年因愉妃身边缺人,给了愉妃。主子想想,那日是高三姐把主子引到了月色江声--冷香亭下,彩霞只是一个奴婢,与主子一无愁二无怨,她为何要害主子?必是有人唆使。那日慧贤皇贵妃早不去找主子,晚不去找主子,偏偏那时候找主子,就是想惹起争端,令主子禁足。想是后来的棋,她也早就步好了。可虽说慧贤皇贵妃是主使之人,彩霞是愉妃的贴身侍婢,难道她就一点儿也不知情?”
慧贤皇贵妃的智谋,我初封贵人时已领教过。可愉妃一向云淡风轻,我道:“平常见她二人实无交集,甚至请安的时候,愉妃都是尽可能避开慧贤皇贵妃,我还以为她二人不睦。”
春桃道:“愉妃虽是潜邸旧人,皇上却并不待见她,入宫后仅封为常在,若不是慧贤皇贵妃一旁帮忙,又岂会怀上五阿哥,宫里传闻,她们原就定好了,五阿哥生下后,由慧贤皇贵妃抚养,不知道为什么愉妃临时变卦了,竟求由皇后抚养五阿哥。”
我道:“既然愉妃与皇贵妃有这个过节,那彩霞之事必然也是不知情的。”
春桃道:“即便事先不知情,彩霞从她身侧离开,岂敢不请示。即便初时不知,难道事后也不知吗?后来我见主子跟愉妃好,又没见愉妃起什么歹心,才把心里话搁下了。今日之果,愉妃就该庆幸,是万岁爷顾念着主子心意,才饶了她。否则岂会如此便宜。慧贤皇贵妃原本想借刀杀人,既除了你,又可以用彩霞扳倒愉妃,没想到倒叫愉妃顺手推舟除去彩霞。”
我问道:“愉妃为什么要除去彩霞?她不喜欢退回去就是了,人命关天,岂是儿戏。”
春桃笑道:“只怕宫里只有主子才觉得人命关天!别说五阿哥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就是貌丑蠢笨,当娘的又岂会拱手将儿子送人。如今愉妃虽被万岁爷禁足宫中,可以亲手抚养幼子,孰轻孰重,主子难道还斟不透吗?何况万岁爷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
想想春桃说得甚是有理,乾隆被慧贤算计,跟愉妃生了五阿哥,他岂会高兴,虽说疼爱五阿哥,但是心里的怒气必然要发泄出去,我笑着起身给春桃斟满一杯茶:“听君一席话,心情霍然开朗,多谢章佳夫人开解。”
春桃脸一红道:“主子又逗奴婢了。”
我问春桃:“此次,都有哪位阿哥随驾秋狄?”
春桃道:“奴婢知道主子想问什么,万岁爷已准许四阿哥、五阿哥、随驾行围,因六阿哥年幼,留在宫中由愉妃看护。”
我笑道:“你这般洞察秋毫,在章佳府上必然不会受气。我也就放心多了。”
七月二十日,乾隆奉皇太后从圆明园启銮。著庄亲王、履亲王、大学士讷亲、张廷玉、在京总理事务。所有外省督抚提镇等奏摺。著照旧例。自起銮之日为始。俱赍赴在京总理事务王大臣处、加封交内阁随本呈送行在。等乾隆批示后,再随本发回。仍于总理处。交付赍摺人祗领。
当晚驻扎在南石槽行宫,乾隆先侍候太后用膳,然后回到自己的寝宫,命李玉传我过去,我正在用膳,闻言放下筷子过去。
乾隆也正在用膳,我笑着走过去侍候:“皇上今儿怎么没陪太后用膳?”
乾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今儿河北官员敬的菜甚是可口,朕一人吃没意思,特唤你过来。”
陪乾隆用过晚膳,李玉捧来待批的奏折,我想着乾隆要批奏折,起身告辞,乾隆道:“去年朕问你抢男霸女、鱼肉百姓该当何罪,你说严加惩处。那朕今儿再问你钦差大学士讷亲奏,万泉张世禄,始而敛钱告状,继又主谋纠众,逼勒知府,欧官索犯,放火把门。安邑张远,亲写传单,聚众哄闹,李林水鸣锣纠党,胁众闹城,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