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不是男儿,但是我知道孰轻孰重。朝亦随群动,暮亦随群动。荣华瞬息间,求得将何用?形骸与冠盖,假合相戏弄。何异睡着人,不知梦是梦。
皇阿玛弥留之际,屏退左右,郑重交给我一个锦盒,见我迟疑不肯接过,他笑了笑说,‘朕赐你奇珍异宝无数,怎么这会儿倒退缩了?这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朕最珍爱的,你两位皇姐都不在了,朕只有指望你了,这里面有她的文字,还有朕写给她的几首诗,朕一生写诗无数,唯有将写给她的诗不忍流于世上,你在朕崩逝后,将此锦盒一并在我和她的棺前焚烧,希望和她在天能做比翼鸟,在地能为连理枝。’
接过锦盒我忍不住潸然泪下,勉强抑制着没在他跟前大哭起来,而此时的他已经看不清我了,只喃喃说道:“皇阿玛真是老眼昏花了,连朕的霏儿是哭是笑都不知道了。有人问朕为什么在退位的时候,不肯搬出养心殿,朕在三十八年立你十五哥为储的时候,就命人修宁寿宫,原本打算修好的时候,和她像民间夫妻一样住到一起,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可是没想到她会猝然离世。朕退位后,不敢住进南宫,优游无为,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剩下想她了,失去的时候撕心裂肺,却不如长久的思念更让人痛苦难挡,与她在一起的点滴,每日在心头过滤一遍,就是一遍的痛。’
随了皇阿玛的心愿,把锦盒投入火里的一刹那,那跳跃的火舌,仿佛像是皇阿玛开心的笑声一样,别人问我,‘为什么不在东侧的火盆里烧东西,巴巴打发人另找了盆在西侧烧?’我本想说是因为她的金棺在他的西侧,可是我却忍住了,皇阿玛对孝贤皇后的爱始终高调得天下人皆知,却把对皇额娘的爱深深埋到心底,我知道他平常不肯翻动那点爱,每翻动一次让他的心流一次血。即使现在我还是不忍心让他尚未愈合的伤口流血。我边哭边说:‘皇阿玛是佛身,此时定往西方极乐世界,我当然要向西方烧了。’心里却默念着,但愿他们在天上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看到此处,我忽然心血来潮,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赵宏利,他前世今生对我的疼爱,都让我感动。真想好好地抱住他,狠狠地大哭一场,拿起电话想也不想就拨了过去,等那边一声模糊不清的‘喂’时,我才惊诧此时已是半夜两点多了,他忙碌了一天,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怎么会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自私。
刚想挂断电话,听到他急速起身的声音:“瑶池,你怎么了,哭了吗?”没想到我轻微的啜泣声,还是没有逃过他的耳朵,我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说:“没有,刚才水喝多了,起夜。”话说出口也吓了我一跳,原来的我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如破锣一样。
那边忽然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我的心慢慢地向下坠去,后悔不该折腾已进梦乡的他,前世的爱已经深深埋入我的心底,今生的爱才是应该紧紧抓住手里的那个。
想到此我拿起毛笔,用繁体字写了一则批语,云碧之文,云霏之述皆为文章,三十五载夫妻情缘,换来无尽的相思,君在前世,妾在今生,得以重逢,不论是前世今生,一段旷古奇缘,真是天幸,人幸。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莫辜负了这两世情缘。
放下笔,天边已现出鱼肚白,忽然手机响了起来,安静的夜晚,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我的心跳了一下。急忙拿起手机,竟是赵宏利的号码,原以为他已经睡了,还是打扰他了。我刚拿起电话,他急促的声音:“保安不让我进你们的小区,你认识他,跟他说说。”
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升起绵绵的幸福感,披衣下床,快步跑下楼梯,向着小区外飞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