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觉得电梯从十层到一层眨眼间就到了,可是今天却仿佛定住了一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指示灯,指向了七楼,一转头的功夫,正和他看我的目光碰个正着,他嘴角木然地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我似乎也对他咧了咧嘴,赶紧又垂下眼睛,他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问我:“脚尖上有金子?”他吁出的气拂到我脸上痒痒的,我觉得脸上一阵热辣辣的感觉,慌忙往旁边挪了挪说:“总裁不是和陆总监、周主管吃饭去了,怎么回来了?”
他直起身子,淡淡地说:“让他们先过去订餐,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否则怎么能吃下去饭?”我喜欢有责任感的男人,觉得能负起责任的男人才最帅,不觉得又多看了他两眼。
终于熬到一楼,电梯门一开,我让他先出了电梯,看着他挺拔的身姿,推开旋转门,我无力地靠在电梯门口。如果世上真有忘情水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此时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只能遥遥看着他,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阻止着我不能向他靠近,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推开旋转门的时候,他潇洒地走向一辆桔红色的跑车前,这款车太漂亮了,要不是因为想躲他远些,我真想过去看看,他的腿长,车子太矮,跨上车的一刹那让我觉得很不协调。
我则迈步向大门外去坐我的公车,原来曾经和别人拼过车,可是几个人不是这个晚就是那个晚,我嫌等人麻烦,就改坐公交车。公交车总是人满为患,十次倒有七八次站着。
我刚在公车站站好,总裁的跑车慢慢停到我身边,一按按钮,车门忽然立起来,吓了我一跳,他霸气地对我说:“上车。”
他霸道的口气,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是皇家酒店的满汉全席是北京最有名的,一直盼望着有机会能尝试一下。可是一想到我只是一个普通职员,和高层走得太近了,怕别人有非异,而且明知不能和他相爱,想让彼此的心保持一定的距离,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都是上层领导,我拘束。”
他咧嘴笑了笑,“跟何总你都敢抡巴掌,你会拘束谁?不会是拘束我吧,没事儿,今晚上你就是吃下整只牛,我都保证不说你。”
我迟疑了一下,后面的大客车进站,由于他的车在前面挡着大客靠不了边,司机又不敢按喇叭,只能伸出脖子大声喊着,我怕耽误大家,只得快步上了车,原来想离他远些,他却总在我身边出现,有意无意间搅乱了我的心。
系好安全带,车徐徐地开启,路上的车不多,他的车开得不太快。车里比外面更漂亮,空间很大,我问他这款跑车是什么牌子的,他不但不告诉我,还讽刺我小孩没事问什么?
我大学毕业那年,爸也给我买了一款红色的跑车,我天天擦,大哥讽刺我车是用来开的,不是擦的,再擦把漆都擦掉了。劝我去考了驾照,考驾照的时候,理论与实践我都一次过关,可是开车一上路,路上的车象蚂蚁一样密,我的手脚就不听使唤,大哥不放心我一个人开车,在副驾驶上指挥我,不指挥还好,越指挥越忙,给上油门车喘着气冲出去,差点儿和前面的车追尾,吓得大哥几乎要跳车。
车总算成功启动,快的速度是三十脉,慢得时候十几脉,路边的自行车都有超过我的,急得后面的车直按喇叭,后来只好换成大哥开,他怕警察以妨碍交通把我车拖走。大哥回家对爸抱怨,说我不是开跑车,简直在赶牛车。
我做事一向低调,在公司里只是一个小职员,开着跑车上班,怕别人以另眼看我,车只能一直停在库里,只是隔三差五开出来去效区的路上过过瘾。
坐在赵宏利的身边我有些不自然,好象小学生一样本本分分地坐着,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他一眼,他始终专注地注视着前方,他的侧脸仿佛精雕细琢一样,线条非常明朗,我正看得入神,他忽然问我:“斜着眼睛看我做什么?看人要光明正大地看才有礼貌。”
原来他不看我,也知道我用斜眼看他,我急忙把眼睛正过来,想调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按了下音乐键,没想到音量太大,吓得我差点儿从座位上蹦起来。他咧着嘴角笑了笑,腾出手把音量开小,“我一直有个疑团,就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在公司能做满一年,实在是个奇迹。”
我见他笑了,思想也跟着放松起来,晃着双脚说:“我只是早上有时爱迟到,工作的时候,我可丝毫不敢马虎,本份做人,严谨工作,是我的座右铭。”
我歪着头看了看他,他瞪着眼问我:“看什么?”
我笑着问他:“我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说‘座右铭’是不是对你来说太高深了?”
他不悦地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听不懂?除非你说的不是人话,还高深,从你嘴里说出的话,哪句能跟高深靠边?”
谁知道他在外国待了这么多年,对中国话理解到什么程度,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赵宏利忽然问我:“我听说你走后门进来的。”
我瞪大眼睛,想我堂堂的名牌中文系的大学生,如今只屈居一个小小统计员位置,还说我是走后门来的!
陆正是我大哥的朋友,之所以来天利也是因为他总吹嘘天利好,大学毕业的时候正赶上天利招人,就过来报了名。当时因为财务也要招人,面试的时候,陆正也在场,本来人事部长要分我到秘书室,说我是中文系毕业的文笔一定不错,可以到总裁办帮着整理一些重要资料。
可是陆正坚决不同意,说我说话口无遮拦,写东西是提笔忘字,而且我是大脑平滑型的,怎么能进入全是精英的总裁办,还是放到他手下让他放心。结果我就进了每天抬头是数字,低头是数字的财务。
我从小就不喜欢数学,看到数字头就痛,尝试了几个岗位,都不胜任,最后罚到统计室和嵩云学统计,整整学了两个月,才敢让我独立报表。还得让嵩云审查一遍。陆正每白一根头发,就说是跟我愁的。如今每次一看到他,我就习惯往他头发上看,看他有没有新的白头发。
我靠在靠背上,不敢和赵宏利顶嘴,说我是走后门就算走后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