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拾隆眷,默然进园子来看我,进了门就恭喜我,我笑着扶起她说:“都老半口子了,有什么好恭喜的,你当我还是刚进宫的时候?”
默然说:“好一会儿不算好,难得的是一生一世都好。前儿本想进来看看,刚好万岁出事了。就挺了两天,刚刚去看容嫔,见她一个人关在殿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她告诉我,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天万岁爷和她在一处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原来是心有所属。万岁爷惊吓过度,昏迷中一直唤着主子的名字,她说万岁爷每叫一句主子的名字,她的心就碎一块,等到他清醒过来,初见主子时的惊喜,她零碎的心又在滴血,她知道她在皇上的心目中的地位,永远也比不上主子,她说她现在终能体会万岁爷对她说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的真正意义。”
我拿出乾隆送我的帕子,擦了擦眼睛,一股甜香直沁心腑。云静和云碧进来,看到默然笑着在她怀里撒了会儿娇,起身走到我身旁,我问:“你们做什么去了?”云碧嘴快说:“我们去看皇阿玛,太监问用不用赐永贵人玉茶,听皇阿玛说,你当玉茶也是谁都能赐的,赐汤吧。容嫔的玉茶喝了两付,再喝一付就够了。”我一听一惊赶紧制止云碧,我忙命静宜带她们出去,静明给默然另上了一杯茶,我催促默然喝茶说:“小孩子童言无忌,别听她胡说。”
默然放下茶,跪到我面前正色说:“自从乾隆二十一年以来除了忻嫔生了皇八女以外,所诞下的阿哥公主都是主子的。这在宫里已是人知的秘密,除了主子侍寝外,其余的都或赐汤或玉茶,万岁曾对敬事房的总管太监说‘今后凡是侍寝的宫妃除皇后及令妃以外,其余再有怀孕,一律唯他是问!’这已是不争事实。主子以为我是容嫔的嫂子,其实所有宫妃倒希望皇上能赐玉茶,万岁爷赐玉茶,就是嫌赐汤麻烦,至少证明她还有侍寝的机会。只有主子一个人蒙在鼓里,有这样的恩宠,还总和万岁爷呕气。”
我的心真好似千回百转,愣在了当地。回头一想,乾隆妃子数十人,年轻力壮有之,怎么单我一人,频繁生子,在我频繁的怀孕中,每次见到妃子们羡慕与嫉妒的目光,我总是欣喜,从没怀疑过是乾隆动了手脚。
五阿哥自从大婚后,隔数日进宫来向我和愉妃请安,每次看到他伟岸的身躯,想着如果他不少年早亡,做了皇帝,也许会是另外一个康乾圣世,何至于出现火烧圆明园,和后世的卖国条约。乾隆只让我一人生子,对他来说是幸还是不幸,至少子孙众多,还有选择的机会。可是又一想,这些又不能全怪永琰,那些犯错的帝王是他的后人,也是乾隆的后人。
知道历史不会因我而改,只得严格要求永琰,我对他的管束几近苛刻,他来向我请安问礼的时候,我就讲一些古代明君的故事给他听。
快乐的日子眨眼即逝,在乾隆的百般宠幸下,我愉悦地度过了两年,转眼到了乾隆三十年,乾隆开始了他历史上的第四次南巡,春节一过,乾隆下旨准备第四次南巡,南巡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一,车驾离京时,天上飘着雪花,等二月十六日,车驾抵达苏州时,却是满目绿柳红花,不禁想起飞花的一首咏雪,岁晚江南杨柳花,余杭门外蕊争发。千山犹绿怜霜叶,一夜忽白染碧葭,到晓翩翩出绣户,随烟直上透窗纱。绕帘渺渺落霓裳,呵手惊飞暖翠华。忽忆离人隔溟海,独颦远黛恨天涯。三生苦短何时见,桃叶渡头看鹜霞
乾隆与我同坐一辇,手里捧着一本书,听我诵诗,他放下书,抬起头说:“我中原地域辽阔,有四季皆如春者之云南,如夏者之海南,冬长夏短的蒙古一带,和四季分明的北京及东北三地,可叹人不能身长翅膀,否则如一只飞鸟般,一夕之间能飞遍大江南北,将领略四海之不同,”
现代的科技,这个已不是梦想,坐飞机从重庆到北京只用三个小时。有一次我二月中旬乘飞机由北京飞至重庆,在北京还是穿着厚厚的棉袄,等到了重庆,那边已经换上了单衣,朋友们告诉我如果此时在海南,只穿半袖就可以。
乾隆这次南巡路过济南时,仍命车驾绕道而行,同时做了一首诗:济南四度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春三月昔分偏剧,十七年过恨未平。过了十七年,仍不能减消他对皇后的思念。
此次随驾的有皇太后、皇后、庆妃,容嫔、永琪、永琰、弘昼、随驾的王公大臣还有默然的老公图尔都,现在已封为辅国公。
乾隆一路很照顾容嫔和图尔都的起居,很尊重他们的民族信仰,所用膳食都是由回族膳正亲自烹制。闰二月初八,车驾抵达扬州,登上瘦西湖的御码头,感慨万千,想想第一次给乾隆做导游的时候,御码头还没有建成。
皇太后的意思想早些去杭州,扬州的瘦西湖再清丽,也不如杭州西湖之秀美。
乾隆想在扬州的天宁寺行宫停留两日,马上就要到皇后的闰月生日,皇后的千秋节是在南巡的路上度过的,只我们几个随驾妃嫔给她行礼,不像往日在宫里的时候,在交泰殿升座,接受上至皇贵妃下至答应常在,以及公主,福晋、镇国夫人等命妇,穿朝服向她行礼拜寿。乾隆决定在扬州为皇后补办一次生日。皇太后一听难得乾隆能为皇后着想一次,也就同意了。
行宫建在天宁寺内,天宁寺始建于东晋,相传是谢安的别墅,天宁寺行宫建于乾隆十八年,二十一年竣工,乾隆二十一年在寺旁修建了御花园,在寺前建起了御码头。
车驾来到天宁寺,乾隆从辇上下来,由文武百官陪同,作了一首天宁寺行宫杂咏,‘三月烟花古所云,扬州自古管弦纷,还淳拟欲申明禁,虑碍翻殃谋良群。’乾隆的诗一向浅显平淡,却得到身旁百官的极力吹捧。晚上我坐在行宫里,拿着书记官为乾隆抄录的诗,翻来覆去也没看出哪句是才华横溢、超凡入圣,哪句是信手拈来,浑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