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堂的时候,乾隆一直骂我蠢材:“人家说薄酒淡菜,是跟你客气,你竟来个厚酒咸菜,从哪儿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扮淑女也没你那个扮法,肉一小块一小块往嘴里夹,照你这个速度,吃一顿饭得二年。”厚薄咸淡是现代书里学的反义词,她跟我客气,我何尝不知,想缓和一下气氛,倒挨了一顿骂,屋里没有外人,我忍不住反唇相讥:“为什么只骂我一个人,论体面我也比和亲王要好,油渍麻花的手,竟往衣服上抹,你看他哪象一个王爷?”
和亲王端着茶,悠哉闲哉地说:“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这样才显得本王爷没见过世面,让他们瞧不起倒好,他们既要顾及我们是何大人的亲戚,不会太怠慢我们,又觉得我们没什么身份,不会高看我们,免得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地惹人烦。”我心里不以为然,只不过在这儿寄宿一晚上,还指望人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即使想待上三五天,人家未必肯,没看到那夫人走时没个好脸色,府台为了给夫人赔礼,也匆匆走了,把我们几个客人扔到酒桌上唱独脚戏,大阿哥心里惧怕乾隆,酒也没喝一口,早早就退了席,宁愿和侍卫住一个房子,说什么也不肯住上房,想想古代宫廷父子关系凉薄,让人寒心。
乾隆坐的椅子不如他宫里的龙椅舒服,总挪动身子,我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茶杯,刚要喝,忽然笑起来:“老五,刚才那妇人临走之时问谁能与江秋波做主,朕真怕你说你能给他做主。”和亲王靠着椅子,也笑了笑:“那妇人实在太泼辣,我倒是想拍案子教训她一顿,又一想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何必掺和进去,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虽然好管闲事,也不是咸淡不进的人。”
乾隆喝了一口茶,把茶碗放到桌上:“亏那妇人想得出,给他丈夫选了一群丑女做妾,即成全了她的妇德,自己又不吃亏,白让他偷腥都不肯。跟那妇人一比,我们瑶池真是贤慧得不能再贤慧了。”
我和那妇人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也能放到一块儿比,人家是正妻,而我只是个在职的宫女,连个答应还没混上,我从何而来的贤慧之名。和亲王端着杯,愣愣地看着墙上一幅瘦竹,我给和亲王续了一杯茶,见画旁边题着一首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来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乾隆把外衣脱下:“瑶池,你去东屋睡,我和老五有话说。”听乾隆不用我陪,一路上悬着的心才放下,真想给乾隆立个贞节牌坊,谁说乾隆是风流皇帝,我觉得他太正派了。我欢快地答应一声,把乾隆的外衣叠好,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那时候衣服都是叠的,没有现在的衣服挂。
回到屋,身子骨都快散架了,熄了灯,躺在软软的床上,真想大喊一声,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头顶上的钟敲了十下,我把身子放平,听西屋里好象和亲王的声音:“皇额娘不准的事,你敢违抗?她虽好,也不能越过规矩,不经过答应,贵人,一下子封贵妃,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不是爱她,反倒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