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师的鼻子太过敏锐。他们可以在短暂的接触里,分辨出你身上沾染的是哪几种香味。所以,一般而言,是没有一个调香师,会同意另外一个同行,来猜出这个配方里的具体香料的。
桑泽铭突然醒悟过来。他刚刚因为这香味里面越来越深层而明显清晰的味道,才会一时之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所以,这会儿想起来了,桑泽铭倒是自己觉得十分的抱歉起来。“很抱歉,我是一时间嗅到你这个香水里面的味道……”不过,桑泽铭最终还是没有说下,他只是对着苏离点了下头。“那么,我在门外等你。”
苏离蹙了蹙眉,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桑泽铭会在门外等她。只是,不等苏离开口去询问,桑泽铭就已经退出了调香室的门。“总该不会真的把我当作贼来防着了吧?”不过,苏离也只是轻笑着呢喃了这么一句,又回过头去,专心致志的研究她的香水了。
最后,苏离终于调好了这瓶‘十二月’。然后她活动了一下快要僵住的肩膀,才走向窗户的位置,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苏离看着玻璃里面,自己有些不再摁灭清晰的身影,突然想到,不知道那个傻瓜是不是还在门外的等着,倒是也不知道他要等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之后,苏离也没有再思考其他的。事实上,苏离以为桑泽铭已经离开了。所以这瓶‘十二月’,倒是让苏离有那么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原本是报着要进公司的想法来设计的,但是没想到,最后这次的比赛,连匿名参赛的机会也没有。这让苏离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该如何处理这瓶香水了。
只是,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苏离想起了什么似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
这个主意在苏离的脑子里前前后后的转了一圈儿之后,彻底的成了型,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调香室的门。果不其然,在下一秒钟,就看到桑泽铭还在总裁室里的沙发上坐在那里等着。
在这一瞬间,苏离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她觉得至少,现在她已经有一半的把握可以去参加这场比赛了。
“桑总监。”苏离对桑泽铭还等在这里的这件事,表示了十分惊讶的模样。“你怎么还在这儿?”
小剧场之辩论
苏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隐私’?连门也不敲你就进来,好意思吗?
桑泽铭:为什么进这里也要敲门?
苏离:你进办公室不敲门也就算了,难道你都没有养成过进厕所要敲门的习惯吗?
桑泽铭:为什么要敲门?我又不去女厕所。
苏离:……火星人,我没办法跟你沟通。(拍洛弈臣肩膀)你来。
洛弈臣:……得,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敲门。收工。
桑泽铭在苏离出来的前一刻,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他在苏离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回过神来。“你好。”桑泽铭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离,也就只好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苏离扯了扯唇角,很平静地接了一句。“我叫苏离,姑苏的苏,分离的离。”
“苏离?”桑泽铭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个名字,可是脑海中,却似乎并没有这个名字。“抱歉,我还是觉得你很眼熟,但是我却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了。而且,你的名字,我好像也没有听过。”
“这个是自然的。”苏离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对桑泽铭隐瞒,也没有再逗他。而是一反常态地提醒道。“说起来,我见到桑总监的那一天,似乎运气不太好。”苏离走过去,随手把那瓶‘十二月’放在了桌上,然后她在那个单人的空沙发上坐了下来。“因为,我见到您的那一天,似乎,你正在发脾气。就在香水比赛的报名处。”
经过苏离这么一说,桑泽铭脑海中的记忆关卡就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一样。他恍悟一般地指了指苏离。“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那个……”
苏离点了点头。“我就是那天去报名的参赛者。”
“这么说,你刚刚调制的这一瓶香水,就是要提交的初赛的作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桑泽铭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兴奋的光芒。
“准确来说,是这样没错。”苏离并没有否认。不过,下一刻,她的话锋一转。“不过,我并没有报名。”
“没有报名?”桑泽铭疑惑地问了一声。“可是,那天你不就是去报名的吗?”
苏离点点头。“我没有报名,是因为我没有手机,所以没有办法留下我的联系方式。而我住的地址……”苏离顿了顿,索性跟桑泽铭全盘托出。“我现在寄宿在洛家,所以,那个地址,我没有办法留下。”
桑泽铭的目光在苏离的身上盘旋了很久,突然问了一句。“你跟洛总是什么关系?”
苏离眨了眨眼睛。“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一般来说,按照桑泽铭的性格,如果有人这么跟他说话的话,那么这场谈话,肯定是再也进行不下去了。但是现在,桑泽铭不知道为什么,究竟是因为那瓶对他造成冲击感的香水,还是因为制造出那瓶香水的人,桑泽铭自己也分不清,但是他确实是不想就在这时候离开。
虽然如此,但是这并不代表桑泽铭会顺着苏离的话说下去。事实上,他对苏离和洛弈臣究竟是什么关系,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奇心。“那么,你想对我说什么?”
苏离抿了抿唇,看着桑泽铭说道。“我想参加这次的比赛。”
“很可惜。”桑泽铭无比平静地对苏离说道。“今天我才刚刚接到通知,本届香水比赛,不接受任何匿名作品参赛。就算是接受,”桑泽铭露出很是惋惜的目光接着说。“就算是接受,也将不被计入到比赛结果之中。”
但是出乎桑泽铭意料的是,苏离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更加平静地回了他一句。“我知道。这件事情,在今天早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而且,应该比你知道的还要早。”
“既然如此,那么你还要告诉我,你要参加这次的比赛?”桑泽铭看向苏离凝了凝眉。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还是说,你是想通过我,来参加这次的比赛?”
苏离眨了眨眼睛,轻声笑了出来。“看样子,你也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完全就是根木头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叫你冰山总监?”不过,苏离也就只把这句话在唇边过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桑总监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是有这个意思。所以,才会想要请你帮忙。”
“他们其实说的没错。”桑泽铭耸了耸肩,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这件事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并没有理由一定要帮你。”
而苏离则是了然似的点了点头。“嗯,桑总监说的是。你刚刚嗅到了这瓶香水的味道吧?”
桑泽铭‘嗯’了一声。“清冽,寒冷。有冬天的味道。”
“这瓶香水的名字,叫做‘十二月’。”苏离轻轻的开口。“代表的是冬天的那个寒冷的月份。我想让它拥有冬天的灵魂。这就是我做这瓶香水的初衷。”
而在苏离说这话的时候,桑泽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过了很久,他才终于问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请说。”苏离自然不会拒绝。
桑泽铭想了一会儿,然后脸上带着十分严肃而认真的目光问道。“你为什么笃定,我会帮你的忙?”
其实,桑泽铭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设定性的答案。但是那一类的答案,无非就是各种对自己的夸耀。桑泽铭一点儿也不会怀疑,如果待会儿苏离说出这样的理由的话,那么他不但会驳回她的要求,还会把这件事告诉洛弈臣。因为桑泽铭本身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虚伪又违心的夸赞。
但是人有时候却是为了奉承别人,而不得不把那些违心的话说出口。只是,这确实让桑泽铭本身最厌恶的地方。大概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在为了不得罪别人,同样又不为难自己的情况下,尽量的少跟人接触。或者是干脆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来可以的阻止外界人跟他有太多的接触。因为,桑泽铭从来都惧怕麻烦。
所以,也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桑泽铭背上了‘冰山总监’这个听上去有些冷漠的称号。
只是,在桑泽铭等待苏离答案的时候。他看到苏离十分小心地捧起那瓶‘十二月’。
苏离的手指十分的纤长,指尖尖细,几乎泛着透明的白色,显得珠圆玉润的。她的指甲修剪的平整,连任何一丁点儿的瑕疵都没有。这么一双漂亮的手,那么小心翼翼地捧着透明的玻璃瓶,而瓶中又带着些许泛着浅金色的香水,这视觉冲击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美感。
但是,桑泽铭看的,却不止是苏离手中的美。他所看到的,是她的动作。那么小心翼翼,甚至连用力的捏住那只瓶子都不舍得的模样。她手中捧着的,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而并不是一瓶小小的香水。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样的动作有些刻意。但是同样深知这种感觉的桑泽铭却知道,在苏离的心里,对这瓶香水的重视。调香师对于自己的作品,就像是设计师对于自己的线稿,妈妈对于自己的子女那样,有着最理直气壮的理由,去保护它们,珍视它们。
所以,桑泽铭看得出来,苏离是一个非常爱调香这个职业,同样也会珍爱手中每一款香水的人。在这一瞬间,桑泽铭原本想要防备苏离的心,就渐渐地柔软了下来。
接着,在下一秒,苏离又再一次说出了让他心中一惊,却再次对苏离改观的话。“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对香水的热忱和希翼,还有……”苏离故意只说了一半,然后在这儿顿着。半晌,她才收回了跟桑泽铭对视的目光,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说道。“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遇见对手的渴望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