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估计,如果叶静按自己的推论走,不出两天,八女投江这个案子肯定要有新的情况。但是,接下来近两个月的时间,叶静却忽然“渺无音讯”的再没有联系过他。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西余的第一场雪到来,苏醒的校园生活,才再次因为一个不速之客泛起了些许涟漪。
不过,这次来找苏醒的却不再是叶静,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他脑子里都快没了印象的“干舅舅”谭进。
谭进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着,沉着着。
月露湖畔,断桥残雪。苏醒被司机接来后跟着谭进在一处凉亭里傻站了半天,谭进除了不停的抽烟,却好像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最后还是苏醒先沉不住气问他道“老舅?有心事?”
“想画一幅长轴,却不知道从哪里下笔。”谭进仿佛就在等苏醒开口似的,说罢,回身忽然又盯着开始愣神儿。
苏醒皱皱眉头,但却并不装傻道“老舅,您想听我的主意?”
“你整天帮这个算,帮那个掐的,这次,也该帮帮我了吧?”
“我听您这话怎么就好像我没帮过忙似的?!”苏醒从谭进手里讨了支烟,自顾自点上道“老舅,上次的事儿您不给甜头就算了,还这么数落我?”
“甜头?靠着小聪明浑水摸鱼,你以为你自己多得呢?我这不给你甜头你还忍不住想胡搞乱搞呢!”
“也对!”苏醒耸耸肩,忽然转身往凉亭外走了出去。
谭进赶紧叫住他道“星星,你干什么去?”
“回学校,老实回学校。”
“跟我耍脾气呢?我话还没说完呢!”谭进原地指了指苏醒,不怒自威。
苏醒笑笑道“老舅,不是我耍,是你问错人了。这里又不是江川,你找我,还不如去找翟率。”
“翟率?”谭进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并没有多诧异。
苏醒走回来贴近谭进小声道“老舅,你要是查案子来的,想打听消息,就去找翟率。要是有什么事儿让我这个小屁孩儿帮你分析,还是趁早另请高就。”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不知道。”
“真不知道?”翟率忽然再次瞪住了苏醒的双眼,直到确定他好像真什么都不知道,才叹了口气“星星,前段时间,你是不是经常跟一个叫叶静的混在一起。”
“是,他是我侄子李根儿的朋友,也帮过我的忙。前段时间他有个案子搞不明白,非让我给他出出主意……”
苏醒一五一十的将自己跟叶静之间的龌龊说了个清楚,其间并没有任何隐瞒和故意疏漏。但谭进听了,却眉头皱的更深了。
于是,苏醒“忍不住”好奇道“老舅,怎么了?这个叶静有什么问题?”
“和你一样,异想天开!”谭进还是不放心的又点了苏醒一句,而后才说道“前段时间,叶静让你帮忙算了一卦的那个案子破了之后,抓到了一个叫査志刚的凶手的事情你知道吧?当时这个査志刚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也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可是,叶静却一直怀疑这起案子另有隐情,不但三番五次的向当时的专案组反应这一情况,自己还一直坚持后续的侦查工作。后来,他还真查处了真正的凶手,而且还从凶手那里问出了整件事情的原因……”
谭进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又看了看苏醒的反应。
苏醒还是耸耸肩道“老舅,我最近一直没联系过叶静,不过,我猜他应该是有什么新发现。而且这个发现还有可能惊天动地,否则你也不可能来?”
“如果不是知道你聪明,我一定认为你知道!”谭进忽然微笑道“小星星,既然你猜到了,那么,你索性再猜猜叶静发现了什么?”
“秘密!”苏醒咕哝了一句听上去像废话的废话,自圆其说道“从叶静跟我说那起案子的时候,我就有种直觉。虽然说不清楚是什么,但却很笃定,那起案子的凶手作案动机肯定不是杀人那么简单。后来我照翟率打听消息,他不但支支吾吾了两天才给结果,而且他交出的这个人还是个并不值得他犹豫的小瘪三。所以当时我就断定,这个査志刚很有可能压根儿就不是凶手,或者说,他行凶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那么你知道秘密是什么吗?”
“不知道,而且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叶静也不可能现在都不告诉我他知道了什么!”苏醒假装害怕的重新打量了一遍谭进,把后者逗乐了,他才继续道“老舅,叶静虽然楞,虽然立功心切。但这件事捅到天上去,未必不是好事。”
“你不是不知道什么事儿吗?”
“是,我的确不知道什么事儿!不过,这件事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嗯?”
“嗯!”苏醒点燃第二支烟,忽然换了种洒脱的表情道“老舅,你为什么找我这个小屁孩儿说这些?我猜,还不是因为我那个挂名的老丈人?”
“是吗?”谭进继续笑了笑。
“江南是盘好棋,也是盘大棋。不管老叶捅出去的是什么事儿,这脓挤出来,肯定我那老丈人脸上挂不住。”苏醒顿了下,但忽然话锋一转“可是老舅,你大概也想到了,以他的性格,这种事情按道理说应该和他沾不上边儿。但现在为什么却像是跟他有关联?”
“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是我老丈人,一定鼓励你们让人家把这盆脏水泼出来,而不是让这个盆子仍旧被别人端着当定时炸弹。因为或许只有脏水落地,咱们才知道究竟是溅到了谁身上呢?”
“脏水落地……”谭进反复沉吟了几遍苏醒这个比喻,良久,忽然收起笑容严肃道“小星星,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看来,今天我的确不是来陪小孩儿过家家的?”
“或许吧!”苏醒无所谓的努努嘴“老舅,你放心,你动之前,我肯定把这些话带到。”
“注意保密!”谭进竟然伸出左手和苏醒握了握,而后,竟丢下苏醒自己先往亭子外头的车跟前儿走了出去。
苏醒揣着手机在原地跺了跺脚,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只拨了个订票的电话……
从西余到燕京,连食宿加来回的路程,苏醒总共用去了四天时间。但他再回来,整个西余却像经历了一场巨变,忽然间所有的社会阶层所关注的话题,几乎全部都是仿佛一个晚上便刮起来的廉政风暴,以及处在这个风眼上的之前西余人见怪不怪的走私问题。
事情发展到这里,苏醒本以为也就与自己无关了,可是他刚刚回到西余,却又再次被不速之客在机场堵了个正着。而且,这次这个不速之客来的,的确让苏醒吃惊。
任苏醒怎么想,他也想不出自己会在西余机场碰见开着自己那辆“巡洋舰”忽然出现的蓝山。小蓝胖子在车窗里头招呼了他半晌,他才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之中坐进了车里。
“丫发什么楞啊?不想见我是吧?”蓝山先甩了支烟给一脸茫然的苏醒,扣上安全带,却并没有开车的意思。
苏醒狠嘬了两口香烟,才反应过来问道“什么风把你从海南出来了?有事?”
“什么风?旋风、飓风!”蓝山摁着喇叭猛的一搂方向盘道“废话我不跟你多说了,我手底下有人在西余出事儿了,我捞不出来,你想想办法。”
“什么事儿?你都捞不出来?”
“什么事儿?妈的,还不是上头查潘老大走私那档子事儿!前天工作组动手的时候,正好咱们公司有几个公关也在螺狮楼,全部给一勺烩了个正着。”
苏醒听到这里,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看蓝山道“几个小姐而已,人家老潘跟小潘都跑了,还能怎么样?你至于急成这样?还亲自跑到西余来?我来学校报到都没见你这么积极吧?怎么,这里头有你的心肝宝贝?”
苏醒是开玩笑,但忽然,蓝山却一下子仿佛没电了似的沉默了起来。
“真有?”苏醒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道“是谁?具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他妈不是因为咱们公司在西余批地圈影视基地的事儿!”蓝山有些不自知的往车里弹了弹烟灰,叹气道“前些日子省里的手续下来的时候,潘老大的小儿子潘小耿不知道怎么收到了消息,跟我联系说想一起玩。当时我想有冤大头出钱是好事儿,就答应了……”
“然后呢?”
“我他妈一开始以为他是想赚钱呢!谁知道这败家孩子根本对钱就没概念!往他妈咱公司里扔了两亿多,可每天别的事儿没有,就是追着我打听童瑶的消息。就是那个胸特大的妞!他他妈自己怂就算了,还非让我给安排。我实在抹不开面子,这不前两天就安排了童瑶去螺狮楼……”
“然后,正好就被抓了现行?”苏醒不知怎的,忽然抑制不住的笑道“山子,你这是介绍**啊?怕了?”
“你给我滚蛋,我没心情给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否则,你着什么急?”
“我着什么急?潘小耿什么东西你知道吗?见了女人就捂裤裆的货!就咱们听说的,这些年他坏在女人身上的事儿还少?忘了唱歌的那个李颖了?就潘小耿对童瑶那股子黏糊劲儿,谁能保证影视城那些事儿他没当炫耀的资本跟人家小姑娘显摆?谁能保证他就没说过我是怎么从省里批出来的手续?谁又能保证童瑶扛得住中纪委?而且,现在这些事儿还是我硬压着媒体不许动,万一哪天中纪委真给媒体透了气,丢人的可就是咱新格致……”
“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苏醒若有所思的感慨了一声,想了想,没马上接着蓝山的话茬往下说。
蓝山继续急道“你少说风凉话!忘了当年这些猫腻都谁教我的?!”
“我没忘。只是我觉得,现在这时候去救一条可有可无的小鱼,似乎不值得。再说,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童瑶不想立贞洁牌坊,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一定会说?难不成,真是你逼人家,而非人家自愿去钓金龟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