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成了精的老娘们儿在这种环境下跟苏醒开半荤不素的玩笑,目的是为了给苏凝个台阶下。
经她们这么一嬉闹,苏凝果然把脸色变红的苏醒单独拽在了一边问他道“星星,老娘子前天先往燕京跑药厂的手续去了。本来,她的意思是让咱俩回家过年的时候跟大爷一起走,但现在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们俩谁也走不了。温玉过两天回燕京,到时候你跟她一起走。还有钱吗?”
“姐,你怎么问我咋上来的?还记得小时候总去咱家的‘斤半肠子’吗……”见姐姐不问自己之前的事情,原本准备好说辞的苏醒竟然有些落寞。
苏凝以为是张海生或是苏智帮苏醒溜上来的,压根儿就没料到还有李铁良这号人物。苏醒把除了温玉之外能说的都捡出,她才想起了这个喜欢到处蹭吃蹭喝,高兴了就要跟人家拜把子的生瓜蛋子。
也就只是想起!
苏凝感慨了句生瓜蛋子之后,转身就把他忘在了脑后道“我原来还以为就是我们市区这些中层二把抽上来呢,看现在这情形我还得在山上呆几天,说不定还得被抽进专案组。这段时间,你可千万老实的别跟着这些生瓜蛋子混啊……”
“姐,想立功不?有些事儿连大爷我都没跟他说呢……”本来脑子里就胡思乱想的苏醒听到专案组三个字,不由自主就把嘴角扬了起来。
尽管苏凝知道苏醒的手不可能伸到龙山县来,但这熟悉的表情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好奇道“你又听说什么了?你眼巴巴的上山来,不会就是为的这个吧?”
“我还真听说点儿事儿!”苏醒同样重重的强调了“听说”两个字道“姐,这次透水是因为‘高中的’在自己养猪场里的盗掘矿井造成的,对吧?我猜,你们现在的侦查重点就是高中的以养猪场为掩护盗掘矿产资源这个方向。至于事故责任,那是调查组的事儿……”
“这么说,你之前就知道……”参加过调度会的苏凝当然知道小道消息不可能那么快就传到了刚回到江川的苏醒耳朵里。这些事实从他嘴里讲出来,由不得苏凝不问他之前是否就知道一些事情!
“还记的开沸点的那个和尚吧?我也是听他说的!大概知道高中的是90年煤矿刚开始红火的时候在这山沟子里弄了个养猪场,然后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龙山县名副其实的首富。他最嚣张的时候,每天来这山沟子里拉煤的大车能一直从尖山营子排到山下的柳河村村边儿,轻轻松松年收入过亿……”
上辈子,苏醒和好多人一样也是在高中的出事儿之后才知道龙山县还藏着这么一位亿万富翁的。这不是因为江川市区的消息有多闭塞,只是因为老百姓的麻木和一些人的故意为之让人失去了耳目!
高中的本来是龙山县北河乡铁帽儿村一个普普通通的村痞,平时大多数时间也就是仗着手底下有几个跟着自己混吃混喝的破落户干一些敲东讹西的买卖。直到90年龙山县各个矿点陆续复工,他才铤而走险的干起了私自磨制炸药、买卖炸药这种略显高级的营生,跟矿产这行有了那么点儿联系。也就是这个时候,其实仍旧还是个村痞的高中的的心态逐渐开始发生了变化。
看着别人每天明明白白的赚钱自己却只能摸黑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日子久了高中的自然觉得憋屈。为了摆脱这种现状,他先是干过给别人矿井当工头的“黑摸井长”,发觉仍旧挣不到大钱之后,又转行干过替矿井做销售卖矿石分成的“荤成”。后来因为始终发觉来钱太慢,最后才瞄上了自己经营矿井这条路。
当时江川矿产业流传着一句话,叫“服气儿不服气儿,办办矿产证儿!”,高中的虽然早就知道这句话,但事儿摊到他头上,他才真正算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辛苦跑了半年,把原本辛苦攒下来准备经营矿井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高中的楞就连小小的北河乡矿产管理所所长一句痛快话都没捞着。
万般无奈之下,高中的最终不得不妥协给了自己身上的劣根性,跑到尖山营子山沟子他早就踅摸好的几处产量较大的矿井之间盖了个养猪场,干起了偷采盗掘的勾当。当然,一开始的时候高中的因为害怕,还只敢在晚上偷偷地凿几车痛快痛快,只是后来实在是因为这样来钱太快,他才逐渐大起了胆子。
到了92年煤、煤矿最红火的时候,胆子大起来的高中的不但把猪场地下的秘密扩大了好几倍,而且还仗着自己无赖的秉性和手里大把的银子,跟包括当初为难他在内的北河乡矿产管理所所长在内的龙山县大小官员都建立起了友谊。
有了这些人的保护和他手底下越来越多无赖们的拥戴,高中的在龙山县完全嚣张到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境地。虽然也有人不时的检举他盗掘国有矿产,但每次不是被上头的有心人压下来,就是他手底下的地痞们在事情发生之前将危险扼杀在了摇篮里。
直到这次矿难大到实在没人敢捂,江川暗流下最大的一头黑金大鳄,才真正意义上的浮出水面……
“营山、远沙河、峰山这两山一谷之间里总共有三个大矿六口大的矿井,而高中的养猪场里那些井,基本上都在这六口大井的水线之上。高中的井里那些矿工加上这六口井的矿工,恐怕这次透水事故的伤亡人数下不了百人吧?眼前这次事故现在说透水都是轻的。说白了,其实就是高中的猪场里的矿工打出了个地下湖……””
苏醒不能直接告诉苏凝这次事故后来仅是报纸上报到的仅事故直接死亡就达到了166人,更不能说来这些矿井为了复产而排水这一项花掉了龙山县1.5亿元的财政款,只能慢慢启发她的兴趣。
但是,比起矿难这种跟自己没交集的东西来,苏凝显然更关注另外一个问题,她听了苏醒的故事之后想了半天,竟然开口先关心张海生道“星星,你知不知道这些消息是海生哥让和尚打听的,还是你无意间知道的?”
“有什么区别吗?姐,现在事情的关键是因为海生哥必须介入整件事当中,而我恰好知道了高中的根本就没在江川!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你呢,好处不能都让他一个人拿去不是?”
“你害我还差不多!整治高中的这样的土豪劣绅,一次偶然事件引起的风暴就够了!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这场还不知道会刮成什么样的风暴之中,除了要有一部分人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之外,还得有另外一部分人受益?这盘根错节的迷局,是你、我这种小百姓能掺和的起的吗……”
一段话讲完,苏凝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形态正从从学院派向江湖派悄悄蜕变着!倒是苏醒听了她的担心后,惊喜的嫣然笑道“姐,整个晚上,我可一直没说过要掺和这次矿难的事儿啊!我说的是高中的!还记得二马吗?”
“二马?”重重的重复了这个名字一遍,苏凝眼中果然如苏醒料想的那般忽然闪出一丝他期盼已久的精光。
见她凝视自己,好不容易绕到这里的苏醒立刻抓住机会道“姐,据和尚手底下的小弟兄们说,高中的其实发了财之后把自己的钱基本上都转移到了琼省的楼市,后来可能觉得这样还不保险,所以今年年初的时候,又把钱变现之后大部分都输给了那些地下赌场……”
“你是想说他正在往国外洗钱?”
“或者准确点儿说他一直在为自己出国做准备,最近一段时间好像他本人也根本就不在江川!今天这事儿,如果让他再逃到国外去,上头可就没脸了……”
“所以,谁抓到他谁就是大功一件?”苏凝高兴了一声,但很快又现实道“星星,这次专案组的规模小不了,就算海生哥让我进了专案组,抓人的活儿也轮不到我一个女的去干啊?万一让我当专案内勤呢?”
“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专案内勤!没有如果,也没有万一!”苏醒也担心苏凝说的这种局面出现,连忙加重语气提醒她道“姐,海生哥是上道儿的人,不但肯定点名让你进专案组,而且还肯定要尽可能安排最露脸的活儿给你干。如果不让你在抓捕组呆着,你随便找个发烧、崴脚什么的借口直接退出来。倒是我跟和尚说让他闭嘴。什么时候那些人明白过味了让你回去,什么时候我让和尚开口……”
“没有你这颗臭鸡蛋,槽子糕就不做了?和尚就那么听咱的?”明明知道苏醒说的是事实,但苏凝却还是被他严肃的表情给逗笑了道“这么大的事情,路局长顶多也就是在专案组干个副组长,海生哥就更别说了,能混个小组长就不错。你以为,整个专案组能被你将军呢?再说,江川一万多民警,我们都是吃干饭的?非摸着你这一条路走不可?”
“不着急,等等看……”苏醒也不和姐姐争辩,他歪着脑袋点了支烟后仍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冲远处灯火通明的尖山营子派出所吐了个浓浓的烟圈道“江川一万多民警有多少手里有线人,这些线人又有多少认识和高中的有瓜葛的人?在江川这一亩三分地上,可以试试看是你们腰里的枪好使,还是和尚他兜里的钱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