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夜,可是,高达上万千瓦的三只探照灯将码头变成了晴天白日。本来天上的一轮惨白的半月,也似乎觉得自己无法争辉,干脆躲到了云层背后。
佛陀迅速退后,同鬼魅的黄仁拉开距离,同时对手下吼了一声“上”。
这时,那个青皮已经扬起了片子刀,前面是尺把长的砍刀,焊在一米来长的镀锌管上,可以双手执把,有点像关二哥的青龙偃月刀。
烟头被一刀从中刨开,显示了刀锋的锋利程度,青皮刚要得意,就听到呼呼两记风声,身处半空的他才感觉到手和胸口的巨痛。
原来是脚,一脚挑刀,一脚踹胸,青皮脑中闪过电光火石的念头,人已“哼哧”一声落在佛陀身前,早已人事不省。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准备一拥而上用吐沫星子将三人淹死的百十号人立马本能地骇然立住脚步,刚才黄仁的鬼魅一击已经将他们深深震撼了,完全颠覆了黑社会打群架的模式。几乎没人看见他如何出招,青皮一百多斤就飞上了天,落点还在十几米以外。
这……想想都有点让人痉挛。
黄仁一抖西装,三人背部一碰再次分开。借此机会黄仁已经交代:“擒贼先擒王,一会照顾好侧后方就好!”
就这样,三个人对阵一百多人,时间仿佛已经定格,气氛沉重,场面压抑,有些身体瘦弱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大多数都是满头大汗。
如此,僵持了足足三分钟,佛陀知道不能再等,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等下去,不用人家动手,就只有溃败的份了。他从地上捡起一根三米来长的铁棍,奋起力道,在一侧地磅上狠狠一抽。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只可用振聋发聩来形容,众马仔心头一惊,士气恢复了不少。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先是划过一道耀眼欲盲的电闪,紧接着就传来隆隆雷声,片刻后,豆大的雨点狠狠砸下。
疾风骤雨,彷如天河倒悬,就这短短几分钟,地面积水已经没过脚面,再加上吹人欲倒的狂风,不少马仔已经支持不住了。
画面再次定格,从天空鸟瞰,纷落的雨线下,有三个人被周围黑压压一群人包围着,似乎在等待更猛烈的暴风雨。
佛陀面如土色,在心中直骂老天,因为显然,连老天爷都没站到他这一边。
“打!”黄仁一声断喝,一双白色甩棍已然执在手中,他踏着积水,顶着风雨,向马仔身后的佛陀冲去。
马仔本能的动了,艰难地向着黄仁面前汇聚,一只手还要不停的抹去脸上眼中的雨水,简直是苦不堪言,剩余战力基本不到两层。
黄仁形若鬼魅,一双甩棍上下翻飞,呜呜啸声彷如野鬼的叫嚣,居然盖过了呼号的狂风,听得一众马仔心惊胆战。
甩棍每击出一记,就能听到一记铁器落地的“当当”声,然后就有一个马仔抱着身体的某个关节在地上翻滚哀嚎,然后被人迅速拖到外围。
转眼间,黄仁手中甩棍已经挥出不下百记,马仔一边倒下足有五十人之巨。身后的陈、钟二人根本没什么事,偶尔有一两个投机取巧,以为他们好欺负的,那也不是折了胳臂,就是断了腿。
不过,二人也暗暗心惊,黄仁的杀戮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简直堪称是艺术,他们特种部队的训练课程上绝学不到这些。于是二人对他的出身又是一番揣测。
佛陀越看心中越寒,当然,也多少有这凄风苦雨的因素。他似乎这时才记起,天气预报里说过,今天会有台风登陆。
不过,这个大陆佬也太生猛了,真是不是猛龙不过江。
佛陀一咬牙,使出成名绝技——五郎八卦棍。原来他的佛陀名头不是随便叫来,他的地位也不是凭空得来。
一根铁棍呼呼生风,佛陀尽展生平所学,他再不退缩,凌然冲入战圈,他不相信,自己一根铁棍,会奈何不了两个塑料的甩棍?
马仔们看到老大悍勇,一个个也抖擞精神想要闯入战圈,为老大尽一份力。奈何二人三米之内已成绝地,有几个没长眼睛的马仔叫嚣着冲了上去,还没来得及递出棍棒,便哭爹喊娘跌了出来。
于是,众马仔矛头一转,开始围攻陈廉和钟汉。陈、钟二人背靠着背,一人拎着一根一米来长的镀锌管,任谁上来随手就是一棍,角度异常刁钻,总有伤敌奇效。
本来,众马仔以为找到了可以欺负的对象,如今只剩下哭爹叫娘、哀叹命运不公的份了。
那厢,黄仁同佛陀在雨中周旋,但听呼呼风声和棍子抡圆的啸声,过了五六十招,双方连武器都没有交击一下。
雨急风狂,没有一丝一毫停歇的意思,马仔基本都放弃了,扔了棍棒刀片,摊了一地,痛苦地当起了观众。
这几个点子太硬了,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现在也就指望着老大老当益壮,棍挑大陆客!穷且益坚,扬我港城威!
黄仁自然不识五郎八卦棍,但是,佛陀一套棍法舞得攻防得体、水泼不进,黄仁知道这功夫肯定有什么来历。于是他就陪佛陀多玩了一会。
而佛陀是有苦自知,这么长的时间,自己出了全力,居然连对方的衣服边都没沾到,甚至连对方的塑料棍都没碰到。该死的大陆客似乎每每能料敌先机,棍子没到,便已做出了反应,上翻下翻躬身侧身,全都在间不容发的时候避过他的致命一击,往往还能一个回击,让他大惊失色、屁滚尿流。
所以,别看佛陀棍子舞得风声大,在明人眼里,落败那是迟早的事。
就在大家忘乎所以的“看戏”时,突然间就雨歇风止,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佛陀满脸通红,滚滚而下的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一身暴喝,长棍直击,当起了长枪使。他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击之后,他也没打算把棍子收回来。
只见黄仁就地一滚,已在佛陀身下,甩棍一个直刺,人闪电退后,并接过佛陀手中的铁棍随手一抛。
直到这时,佛陀才喊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痛,原来一根甩棍竟然洞穿了佛陀右手手背,他疼的不住低吼,却是不敢拔出。
众马仔群中又是一阵哭爹喊娘,原来黄仁的随手一扔,铁棍不知砸破了多少人的脑袋。
黄仁一抖西服,左手甩棍潇洒的在右手掌上一磕,便缩回不到一尺,他收回甩棍,摸出烟想点一根,却全被雨水泡透了。
那边,佛陀瞠目欲裂,如风箱般呼哧呼哧喘息着,左手扶着右手,浑身一阵阵痉挛着,仿佛达到了某种高-潮。
“怎么样?服了吗?记住正宇保安了吗?记住中菁会了吗?这次记忆应该够深的了吧!”
黄仁说一句,陈廉跟着说一句,黄仁是对佛陀说,陈廉是对一地的马仔说,佛陀没有反应,众马仔却哭喊着说“记住了——”
黄仁走过去,指着佛陀手上的甩棍,拧着脖子说:“怎么,喜欢上了?不打算还我了?”黄仁一步步紧逼,佛陀一步步后退,他只是喘着粗气狠狠瞪着黄仁。
黄仁闪电一记勾脚,甩棍手把已经高高抛起,他伸手一抽,佛陀再次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一下一下抽搐着。
也许是脱力而倒,也许是疼痛而至,也许什么都有。
黄仁如法炮制收了甩棍,冷冷盯着瘫倒在地的新义安帮众吼道:“记住了,以后碰到中菁会的人离远一点,再有不长眼睛的,塑料棍也能洞穿你们的喉咙!”
黄仁说罢,率先向码头外走去。陈、钟二人还被深深震撼着,十几秒后,才迈步向黄仁追去。
雨停了,风歇了,云开月出。
半轮明月,静静的照着大地。
黄仁三人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前方数不清的各种款式的小车打着远光,风风火火向码头开来。
黄仁回头对二人一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港人效率真高,又送上门来了!这次来的又会是哪位呢?不会是向老板吧!”
转眼间,足有数百里车,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陆陆续续下来的人多达三四百,在小车里又形成一道包围圈。
这时,从一辆加长黑色凯迪拉克下来一个留着偏分头、衣着考究中年人,他只是冷冷看着黄仁,马上有人递过剪好的雪茄,又用镀金zoop打火机点着,这次悄悄退后。
中年人臭屁哄哄吸了一口,从口中吐出几个烟圈,派头十足。半晌他才皱眉问道:“你就是黄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