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黄仁才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一揽胳膊,发现枕边伊人已经不在,于是眨了几下胀痛的眼睛。
腰酸痛不已,怀中抱着一个软玉温香的妙人,如何能够安睡,小兄弟敬了一晚上标准的军礼,这个后果便是他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
黄仁侧头向外一看,小胜坐在轮椅上,正在床边,对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弄得他有些难堪,他讪讪的笑了笑:“你姐姐呢?”
“姐姐,姐夫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小胜笑得前合后仰,“她上班去了。”
“噢,那你吃了么?”
“还没!”
“那我给你弄点吃的。”
“好,我都饿坏了。”
于是黄仁迅速拿过一条毛巾被,围在腰间,大步跨进卫生间,再出来时,小腹下面的支了一夜帐篷终于收了。
黄仁做了简单的早餐,二人草草吃罢,黄仁便出门去了,今天,他有重要的任务——购买彩票,一切一切,便在这孤注一掷。
黄仁还是到以前的经常光顾的那家投注站,还买那守株待兔的一注,在买之前,他捏着黑龙玉佩,默默地祈祷,可是半天,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而后面有人催促说“伙计,买不,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脸一红,心一狠,就买下了。
不过出门的一刻,他心就有些凉了,为什么毛叔没有回应,看来这个愿望浪费了,而我的一切大计也就随之泡汤了,想扮演救世主的角色,真难!可是小慧怎么办,难道真是眼睁睁看着被那郎秦生糟蹋,还有那个可爱的小护士。
黄仁带着失落的心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感觉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空气异常沉闷,令人几乎窒息,也许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一些为了生计而摆摊的人们,还在拼命的吆喝着,招揽零星的路人。
黄仁有些后悔,也许自己不该回来,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为自己的家人帮上任何忙,反而可能欠下了很多风流业债。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为什么要中什么奖,为什么又要求回来,安安心心去投胎,从新做人不是很好,还可以提些要求,比如当个阔少,当个主席的子侄。
可是,哪里又有什么后悔药,人家说“人死不能复生”,连复生的事都被他给摊上了,还能要求什么?
突然,正在自怨自艾的黄仁,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两三小女孩站在马路中央,而对面一辆卡车正呼啸而来,司机在拼命的按着喇叭,小女孩已经惊呆了,哪里还移得动一步,而路旁她的母亲已吓得陷入疯狂之中,其它行人也纷纷驻足,眼看着一幕惨剧便要发生。
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众人都不忍的闭上了眼镜。
黄仁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一步便跨出了三米,第二步已经站到了路的中央,他随即蹲下抱起小女孩,背对着卡车……
直到此刻,那一记刹车声还未消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前飞出了十几米远,落地时又往前冲出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他只感到一阵晕眩,摇了摇头,才慢慢清醒了些,再看怀中的小女孩,早已是面无血色。
他刚将小女孩慢慢放下,便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飞跑过来一把抱住小女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哭着说道:“妞妞,可把妈妈吓死了,让妈妈好好看看,嗯,还好,没有伤着。”
这一下,好事的行人将卡车团团围住了,本来没什么行人的街道一时间竟出现了拥堵。一些年纪的大的纷纷指责司机“怎么开车的!”
司机自知理亏,撞上成人都好说,偏偏撞上了个小孩,更主要的是,这条路上是禁止货车通行的。
他于是将车挪到了一边,蹲在地上抽着闷烟,等着交警前来调查,他只能自认倒霉,现在,很多人没事还寻点事,好讹人一把,更何况自己理亏,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那少妇拉着小女孩,当街跪在黄仁面前,道:“妞妞,快谢谢叔叔救命之恩。”
小女孩乖巧的说了,黄仁亲切地看着,仿佛看到了黄小贝的影子,“没事,不用,快起来。”黄仁想伸手去扶,却呀地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后背破皮了,连着破烂的T恤,他这一动作,竟惹来了钻心的疼。
不过刚才那么大的冲量,他直接被撞飞,而只是破了点皮,不由有点沾沾自喜,也从新认识了自己:看来毛叔说得不错,我的身体不是一般的结实。
少妇一把扶着黄仁,关切的问道:“您受伤了?”其实她这句话有点白痴,这种情况下活着都是奇迹,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黄仁不禁又吸了一口凉气微笑道:“没事,我还好。”
“我带您到医院检查一下?”少妇满脸关切之色。
“不用,真的不用了,小孩受了惊吓,快带回去吧!”
“这…这怎么行?我,您有联系方式吗?”
“真的没事,回去吧!”
“嗯!”少妇感动得有些厉害,她抱起女儿,眼睛红红地走了。
黄仁看了看还有一部分人围着卡车议论,他踱到跟前,那司机腾地爬起来像看外星人一样围着他看了好几圈,然后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兄弟,是你救了我的命啊,你是武警,还是会气功?怎么可能,就擦破点皮!”
黄仁微微一笑:“所以你也可以走了!”
“什么?”司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木然地看着黄仁指着自己鼻子道:“你说,让我走?”
黄仁微笑着点了点头。
“兄弟,不说了。”司机感动的语无伦次,他翻身上车,拿了一件未开封的T恤道:“兄弟,把这换上,大恩不言谢,其它俺也不说啥了,咱们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说罢慢慢发动了卡车,开上正道,走了。
围观的众人这会都对着黄仁竖起了大拇指。
黄仁摇摇头,说了句“大家都散了吧”便率先走了。
大伙一看没了看头,也都纷纷散了,大多人想着,回去怎么添油加醋给自己家人邻里说道说道。
这件意外,突然激起了黄仁的英雄气概,他觉得自己的有用之躯是可以造福人类,所以即使中不了奖,也有其它办法,让家人能够过上好的生活。
还有,最后就算是动用武力,也不能让郎秦生的阴谋得逞,可是,他没有想过,这样一来,范文慧必定会丢了工作。
于是,傻呵呵的黄仁一下午就在马路上,还有河道旁,看看有没有救人的机会,他早已忘了,自己其实基本是个旱鸭子,即便身体再结实,下了水还不是自身难保!
结果,他最终失望而归,上天没有给他再次扮演英雄的机会。
黄仁回到范文慧家中,又已是暮色沉沉,他敲开了门,围着围裙的范文慧一脸兴奋,像只欢快的小鸟,将他拉进屋里。
“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黄仁笑着问道,只是那笑有些不自然。
“你猜一下吗!”范文慧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也许是高兴会传染,黄仁的阴霾心理得以暂时缓解,他笑道:“好,让我猜猜,你捡到钱了?”
“不是,再猜再猜!”
“中大奖了?”
范文慧兴奋得小脸通红,垫着脚尖在他的脑门上啄了一下,“我是干什么工作的,给你点提示。”
黄仁摇了摇头。“还是猜不到,你快说说了吧,我最讨厌猜谜,因为我脑子反应很慢。”
“好了,你过来。”范文慧将黄仁拉到房中,从那粉色的公文包中拿出几分纸约。
“哦,你拉到保单了!”黄仁恍然大悟道。
范文慧娇笑道:“你看,一下子有五份那么多,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就是,你怎么这么厉害,以前三个月搞不定一份,今天一下子拉了五份,是不是该转运了。”
范文慧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的肩头,“我想我是遇到贵人了,而那个人就是你,所以我要转运了,嘻嘻。”
“不要说得那么邪乎,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说清楚吧!”黄仁很想知道事情的细节。
“我们边吃边说。”范文慧说罢将饭菜摆好。
坐到桌旁时,小胜也很兴奋,他道:“姐姐好棒,竟连一下子拉到了好几份保单,姐夫今天都干什么了。”他话声未断,已有两只筷子敲到了他的脑门上。
黄仁道:“臭小子,你姐还没同意呢?”
范文慧红着脸,“就是,小胜不要乱讲。”
“那有什么,只是没有夫妻之名。”小胜哂道。
“小胜,你懂什么!”范文慧恨不得将脸埋到碗里。
小胜嘿嘿笑道:“我什么都不懂,只是看到黄仁哥哥早上睡在姐姐的床上。”
“那个,你不要误会。”范文慧尽力搜肠刮肚解释,“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你黄仁哥哥本来是睡在阳台的,早上我上班了,便让他睡到了我的床上,就这么简单。”范文慧又求救似的看向黄仁,“哦!就是这样的,是吧!”
黄仁含蓄地笑了笑,点点头,“就是这样,小胜不要误会。”
“好好,吃饭,呵呵!”小胜看了看黄仁,又看了看他姐,鼻腔中哼了声“妇唱夫随。”
“你!”范文慧还要说什么,被黄仁阻止了,他觉得应该转移话题,因为他还真有兴趣知道,这个娇俏的丫头,怎么一下子就能拉到保单,因为时下,很多人对保险都很敏感,不会轻易相信,而对推销保险的人更是避之不及,就如同躲避大街上的乞丐一般。
“给我说说!”黄仁道。
这时,范文慧珠落玉盘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挨家挨户的敲门,同往常一样,我受到了不少冷遇,甚至是唾骂,可是在最后一家,他们一下子买了我五份。”
“为什么?”黄仁同小胜同时问道。
“原来,他们家的小孩今天差点出了车祸,于是全家老小买了个心安,四世同堂,一口气买了五份‘一帆风顺’。”
“这么巧!”黄仁自言自语道。
范文慧继续激动地说道:“是啊,听说救他们妞妞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好像练过功夫,被卡车撞了,竟然只破了点皮,他们家老太太听说后,亲自出来想找到那人好好报答,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所以就拿钱买了保险,求个心安。”
原来如此,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安排。黄仁陷入沉思,后面的话再也未能听进耳中。
一顿饭在异样的气氛中吃完,黄仁径自来到阳台,倒在躺椅上,便静静睡去。
一夜无话。
翌日,红日初升时,黄仁嗅到一股清新的气息,听到啾啾鸟叫,一片生机盎然。
黄仁美美吸了一口,活着的感觉真是不错。新的一天,总会有些事要发生,欢喜的,悲伤的——也许已经中奖了。
于是,黄仁迫不及待地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