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洗耳恭听。”离无邪站直了身子，望着站在窗前的那位离郡之主，安静而又坚定。
楚元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位风骑副统领，想着战报中的诸多功绩，眼神柔和了一些，“这次征战你功劳不小，按照战功而论，你这次的功绩完全可以执掌风骑暴风铁骑五万重骑，封威远侯，赏金元万两。不过你已居于风骑副统领的高位，这些赏赐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了。”
“承蒙郡主看重，末将的风骑副统领之位是家兄用自己在剑关的战功所换，来的取巧。还是请郡主收回末将的副统领之职，按照末将的战功论功行赏。”离无邪顿了一下，“况且末将的功绩都是风骑的弟兄们用自己的血肉铺就而来，心中时刻不敢忘记……”
“一将功成万骨枯。”楚元挥手打断了离无邪想要说的话，“义不从贾，慈不掌兵。你的掌军能力连你的兄长都自愧不如，有能力的人自然要站在最能发挥自己能力的地方，何必自谦？我知道你最为敬重风儿，可是他乃风骑万军主将，是整个风骑的魂，而你则是整个风骑的骨。”
“郡主高赞，大将军之强非末将所能比肩。”离无邪朝楚元抱拳深鞠行礼，“恳请郡主收回成命！”
深鞠之礼，是离郡万军中最为郑重的军礼，军士们一般只对自己心悦诚服之人行此之礼。不过这军礼可不仅仅只代表心悦诚服，还表明自己的心意苍天可证，绝无悔改。
整个房间又静了下来，楚元看着深鞠离无邪叹了一声，“也罢也罢，还真是继承了你们离族一脉的执拗性子。我收回你的你的副统领之职，不过你的兄长的战功是换不回去了，你可要想明白了？”
“家兄那里自有末将去讨罚，自古离郡将士皆论功欣赏，肩上有多少战功得多少赏赐，末将不想坏了军中规矩。”离无邪站直了身子，“既然战功之事已毕，还请郡主告知大将军此时如何，何时能归风骑大营。”
楚元挥手，一份朱漆火印的战报从书桌上飞起，漂浮在离无邪的面前。
“这是最后一战的所有内容，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里面。”
离无邪看着朱漆火印，表情立即变得郑重起来。左手拿起战报，右手指尖燃起一丝火焰，一把抹掉朱漆火印，打开了战报。离无邪眼神刚刚看到战报上的第一行字，脸色猛然大变，上前两步直接把战报拍在了桌子上。
“漠郡风狼骑全灭仅余指挥使达木罕逃亡，我军竟然没有一人伤亡！这怎么可能！据末将所知，那最后一战除却达木罕的八千骑风狼骑之外，还有雪狼骑副统领巴伦率领的一万雪狼骑援军！大将军只有不到九千的兵力，即便大风骑骁勇，在战力近乎持平的情况下，能够杀出重围就已经是难事了。怎么可能全灭敌军！”
离无邪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八千风狼骑与一万雪狼骑兵如果按照当初他所率领的风骑各营将士们对上，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惨败！大将军战力卓绝可能拼掉一万五千狼骑，但那已经是极限了，根本不可能全灭敌军，更不要说我军无一伤亡！
离无邪脑子里甚至有觉得这份战报是假的的想法，可很快就被自己否定。郡王府书房中朱漆火印的战报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那如果战报不是假的，战果怎么可能会是那样？那场战斗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神血。”楚元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入离无邪的耳中，“最后一场战斗中，风儿动用了风神血。”
离无邪的心突然凉了一半，他想起在洛水阁的时候青岚最后说的话。战报全军无一伤亡，青岚感在祖殿感受到大将军身上异样强大的气息，所有的线索都练成了线，直指刚才郡主口中说出的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种禁忌的力量。”离无邪的声音有些嘶哑，踉跄的推开书桌，眼中的那个身影突然变得遥远了起来，“怪不得将士们无一伤亡，他们的每个人都被剥夺了将近三十年的寿命作为祭品，在风神之力的庇佑之下怎么可能会受伤……”
“郡主，你真的打算不顾远古先祖设置的盟约吗？那种禁忌之力是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力量，如果我们打破了盟约，那么各郡会接连打开那扇禁忌之门。他们会用无数鲜活的生命换取那种力量，届时整个天下流血漂橹，尸骨成山。这难道是郡主想要看到的吗？”
“我倒是忘了……野心是不会死的。”离无邪声音苦涩，踉跄着推开书桌，朝着楚原拱手一拜，“末将无礼，先行退却了，风骑将士们还在等末将回营操练。”
离无邪放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出书房。他仰头看着这片黑压压的天空，心中突然有一种想要一剑劈开这片黑云的冲动。
庙堂言生死，可是生死间的都是离郡的将士！生而为将者，都是在尸山血雨中走出来的，谁又曾真的畏惧过死亡。可是将士们的命也是命啊，真的死得其所了吗？
“风神血的确是我给风儿的。”楚元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入离无邪的耳中，“风儿是我的长子，对他来说我首先是一个父亲而非离郡之主。试问天下有哪一个父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身陷死地？可是他跪在我书房前七天七夜求我打开祖殿封印，以换的十年离郡边境平安。如果不是这样，古郡怎么会出军越过天剑山脉？”
“古郡出兵了！”离无邪猛然转身，眼神中全是不可置信，“古元皇朝皇室没落，外戚掌权。现任古明帝常年染病，已经不掌朝政，又怎么会派军西征？他们可是刚刚占领了北郡南下墨寒城啊！”
“这是我与陆羽所做的交易，就在风儿大败风狼骑的时候，陆家三子陆天明率领三万虎贲营越过天剑山脉前往贝尔达乐草原。天下战力第一的虎贲营的刀都架在了漠郡各位单于的脖子上了，你说拓跋雄奇会如何处理我们离漠的关系？”
离无邪闻言沉默，单凭离郡的军力的确不能保证边境十年和平。可是加上古帝朝的实力，莫说十年，只要天下十二郡不出现大的争斗，二十年的和平也守得住。
虽然古帝朝大权旁落，可是最为精锐的虎贲营与古元铁骑都在镇国公陆羽手中。只要镇国公还在，古帝朝的外戚即便专政也不可能掀起大的风浪。
“末将无知顶撞，请郡主责罚！”离无邪拱手单膝下跪。
“起来吧，你并无过错。风神血的确是不该动用的东西，我离郡开了先例之后，恐怕各郡都会有动静。这本来是先祖们留下用以做最后保存种子的秘藏，只可惜被我们用到了不该用的地方。野心啊……是不会死的的东西，它就是一片片的野草，烧完了来年还会疯长。这个世界从来不会缺少枭雄，又怎么可能少的了野心？”
“那大将军……如何了”离无邪站起身，轻声问道。
“风儿体质特殊，所以才得以掌握风神之血。现在他正与风神之血中残存的神志争斗，被我封印在了祖殿。”楚元似是有些累了，用手抚了抚额头。
“青岚腰间的离陨剑也是郡主的意思吗？”
“我还没有那么强的能力可以让祖器听我的话，那是离陨剑自己的意思。经历了这么久，它终于找到了认可的主人，也算是我离郡的幸事。”楚元回头，“风儿恐怕会在祖殿待上一些时日，这段日子还需你暂领风骑副统领之职。”
“需要多久。”离无邪眉头紧皱。
“直至他彻底掌握风神之血。”
“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连夜回离武城，固守边防。”离无邪拱手一拜，转身就要离开书房。
“你当初信中所说的那个疑似是问天阁传人的弟子，我已经派人去南郡查实了。不过奇怪的是，问天阁近年来似乎并未出现新的弟子。不过四象星移秘术关系重大，我已经修书一封给问天阁的阁主。等你回去之后，就把那个孩子带回南郡，亲自送到问天阁。”
离无邪脚步顿了一下，旋即沉声道：“末将定当竭尽所能。”
语罢，快步离开了书房，关上了房门。
楚元听着书房外远去的脚步声，看着窗外依旧黑压压的天空，神色凝重，“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