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待会儿有车过来你就跑到车前边躺下,说被撞了知道不?等差不多时候,我再出来讹他一笔。”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和他六十多岁的父亲说道。
“不会真撞了吧?”老人忐忑的问。
“不会,那些开车的还没那个胆。”青年说着又看看那些行使过来的车……
一辆轿车缓缓的前行,不是很快,车主四处张望着,这时一道人影闯进车主视线,他本能反应及时刹住车……
车主本想劈头盖脸的开骂,刚打开车门就见一个老汉在他面前华丽丽的倒下……
千言万语顿时堵在车主的喉咙,阴沉的脸瞬间挂起温和的笑容,“大爷,您没事吧?”
“哎,大爷别跑呀,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车主看着突然站起转身就跑的老汉紧张叫道。
“正能量啊……”
“这才是珠江的民体民风……”
“天朝好大爷……”
“哎呦喂,我的亲爹啊,你怎么躺下了又爬起来干嘛呀!”青年一脸郁闷的跟老汉牢骚。
“你坑谁呢?这么热的天,你躺下试试。”老汉一脸委屈的说。
而同一座珠江城靠西北方向那里有一群施工队。
“九叔,这天贼他娘的热。”曲爻跟旁边大汉抱怨。
“幺儿,想想家里就不热了。”被唤做大汉的九叔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掉汗水,笑着对曲爻说,“出来也三个月了,每次看你叫累就想问问你,我家二丫说你读书很厉害的,怎么不好好学习呢?非要跟他们一起抽烟,逃课什么的,气得老师被开除了。”
“九叔,你喝水不?我看那个茶冷得差不多了,我给你倒杯来。”曲爻故意支开话题,朝工棚跑去。
“伙计们,幺儿去提水了,大伙休息休息啊。”九叔看着曲爻离开的背影摇头叹息,又冲着工地里其他大汉招呼道。
“那个石头应该在中间打个炮眼儿,直接炸了,靠人工是拿不出来的,挖机也没办法搞它,不炸的话明后天就不能施工了。”二狗对工头说道。
“先休息喝水,等下把水平测一下,钢筋水泥抬进去。”工头看着手里的烟,喝了口茶说道。
二狗见工头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又大声的说,“玉民,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干活,停一天少一天工资,家里边婆娘,小娃还等着用钱哪。”
似乎这句话很有效果,玉民工头点点头表示知道,可还是没有同意炸了那个石头,“二哥,等晚上我问下老板咋弄?”玉民见工友们脸色有些不对劲解释说,“我说了也不算啊。”
“毕竟这是修隧道,如果炸掉,造成塌方,哪个来清理。我们清理会不会给我们工时?不要白白给人家搞。”玉民又点了一支烟接着提高声音说,“我说了不算,难做呢!!”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老板进过工地两次,隧道里那个石头的事情还是没有定下来。
第四天真的停工了,壮汉们像吃了炸药一样,脾气都爆了出来,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除了下雨,身体受伤真的不能出工,否则不让我干活,就是浪费时间,换而言之就是阻止我发财。”
日上三竿老板背着一个大背包又来了,玉民无奈的笑着迎上去。“老板,那个石头……?”
“等等吧,我也没办法,隧道是国家的,我也在打通关系,呵呵,等着吧。”老板貌似很认真的说道。“哎,玉民啊,你把工友们叫过来,今天呢给大家发些家用。”
“好的。”玉民也有些兴奋,回头就去召集工友......
“你支多少?”
“要不今晚来两把?”
“二狗,要不我们去嘿嘿嘿,怎样?”
“是哦,上次去买烟看见那几个小娘皮水嫩水嫩的。”
曲爻紧张的跟在九叔后边,时不时看看领了工资的人在数钱,那些人粘点口水翻几张那个爽啊。
“九叔,最多能拿多少?”曲爻问九叔。
“应该是三分之一吧?待会问问。”九叔明显也有些兴奋。
终于轮到九叔了,九叔跟老板打了几个哈哈,然后领了一叠钱走了,曲爻没问,因为他心里紧张,很紧张。
老板看着曲爻的资料核对工时,不自觉的嘴角闪过一丝讥笑。“曲爻,14岁就出门打工,注定一辈子劳碌命。”
“老板,我支1000块。”曲爻忐忑的说。
老板抬头打量着这个要支1000块的14岁少年,一米七的个头,皮肤黝黑,剑眉朝天,双眼灵动,隐隐透露出稚嫩的气息,但总体还是给人一种很结实的感觉。
“小孩子拿那么多钱干嘛,500块够了。”老板微笑着说。
曲爻黝黑的脸憋的暗红,这是他第一次与有钱人讲话,心里说不清的紧张,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老板,“我要打钱给我父母。”
老板玩味的笑笑,“你傻啊,打钱回去干嘛?家里缺钱吗?”
“是的。”
“嘿嘿,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的出来这么久了,家里跟你要过钱吗?没有嘛,说明什么?说明家里不在乎你这里的钱。”
“可是,可是老板,我家里……”曲爻似乎老板说透了,声音越来越小。
“曲爻是不?”老板顿了一下说,“钱在我这里又不会少,等工程结束了,我一次结清给你,那时你美美的拿着一沓钱,不是更有面子?”
“这里有300块,拿着去买点衣服吃的用的。”老板见曲爻不说话微笑的递给曲爻300块。
曲爻无奈接下钱,沉默的站在老板面前,老板不耐烦的朝他吼道。“拿了钱还不走!”
曲爻带着不甘心却又无奈的走开,没有人安慰,因为别人都沉浸在欢喜中。
九叔穿戴整齐,对着正在缝补衣物的曲爻呦呵,“幺儿,走去集市。”
“嗯,等等,一会儿就好。”曲爻带着些小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拿着这么多的钱,把刚才领钱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
九叔朝着曲爻走去看看他做些什么。
只见他在自己贴身衣服上缝了一个小口袋,把钱折起来塞进去,又拿出来,再一次捣鼓那个小口袋……
这样认真的重复四五次,直到钱塞进小口袋终于拿不出来,曲爻才停止手头的针线。
三百块钱被他装进口袋后就没有拿出来过,即使见到他很想吃的糖果,自己认为穿起来很好看的衣服他始终没舍得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
晚上二狗他们还没回来,其余的人围在一起咿咿呀呀的闹成一片……
曲爻走进一看,那些大汉对着中间的扑克和钱红头赤脸的喊着,叫着,时不时见一个个把钱抓到面前,而有的人却面色严肃,额头流着汗,甚至有人摸扑克时手都在颤抖。
这样的气氛在持续两天后冷淡了下来,有两个原因,其一、已经停工了两天,有些人的钱输完了,有些寄回家了,总之除了偶尔几个人外其他人口袋都见底了。
还有一个更让人无法接受的现实:
事情是这样的,停工第一晚上老板就对工头说,“玉民啊,停工是不行的,今天就算了,明天你带两个人把石头炸了吧。”
玉民召集所有人把事情说出来,可是每个人都打牌玩乐推脱没时间去爆破,等爆破以后清理时候再出工。
只有曲爻和九叔同意跟玉民去炸掉那个石头。
隧道不长总才500米,而在三百米的地道内有一块石头竖在隧道中间,上下埋在山体内无法估计,石头表面被弄挖的坑坑洼洼,却始终没有损伤石头的百分之一。
九叔看着石头说道,“这家伙贼硬,啃不动啊!打个炮眼儿都没有下手的地方。”
“哒哒……哒哒哒。”九叔按着劈石机,可是石头太硬,钻头下去一厘米弹起两厘米。
“九叔,你在钻头上加点水,试试嘛。”曲爻建议道。
“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还在继续,加了水以后好用多了,可下去的进度还是缓慢。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
时间没有停留过,九叔麻木的掌控着机器,曲爻时不时加点水。
玉民和九叔也交换工作四五次之多……
太阳与山顶还有一线之隔,晚霞染红半边天,这样的美景换来的只是一夜凉爽。
“九叔,可以了吗?”曲爻被哒哒声给吵得不要不要的。
九叔拍拍身上的灰尘,拿出卷尺往炮眼儿里测了一下,“再坚持,才一米四,等有一米五六就收工。”
大地彻底被黑夜笼罩,隧道里发动机还在轰鸣,借着柴油机的灯九叔再次拿出卷尺对着炮眼儿测量……
“玉民,炸药拿过来,幺儿你把工具收拾一下。”九叔朝着玉民喊道。
“好嘞!”玉民高兴的答应。
…………
“轰隆隆~”爆炸惊天动地,震得工棚猛烈摇晃,大汉们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而也是最悲惨的事情开始。
想着明天开工又可以继续赚钱,曲爻也是心里莫名的舒坦,可想想家里多年失修的破屋,智障哥哥老是跟着隔壁村的花妞后边流口水,医生说要好几十万才医得好,更多的回忆涌来,他心里很是忐忑,似乎又看见年迈的父母天还没亮就起来做糖人去卖,五毛一块花花绿绿的小票凑成学费,还是那样的早晨,二丫每天的早点分自己一半,画面还很清晰,手上似乎还有半个包子的温度,不知不觉心头一酸,想着想着发现钱真的不够用,下意识的摸摸贴身衣服的300块钱……
可是钱,钱不见了……
曲爻心急如焚的从一个点蹿到另一个地方认真搜索,生怕看差一个角落,钱就与自己擦肩而过。
二狗问了几次,他没回答。
是了,隧道,我在隧道时还摸到的,一定在隧道。
他拿起电筒就往隧道跑去……
“幺儿,回来!明天去。”九叔朝着曲爻奔去的背影喊到。
“我找到钱就回来……”他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