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清晨。
北风呼啸,带着洁白的雪花飘向大地,将整个世界包裹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雪整整下一夜,到天明时天空依旧飘洒着细细的雪,整个山谷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让人觉得恍然置身于梦境中,谷中央的小瀑布早已结成了条条的冰凌,晶莹剔透,树枝上沉沉的压着厚厚的积雪,风吹来,树枝上的雪花绵绵密密的随着风纷纷扬扬的飘洒开来。
邙山脚畔的山道上两个少年一个背着弓箭、一个蹦蹦跳跳,说笑着提着两只野兔向山下的村子走去。
左边那穿着一件灰布色的棉袄少年手里拖着两只野兔道满脸的风尘之色微微喘息道:“小妹,你说的一人拖着兔子一段。可从山上到现在你连一只兔子都不提,让我提这么多,还背着弓箭。”右边那少女转过头嫣然笑道:“谁叫大哥你非要打那个大家伙呢,我帮你也出了不少力气。所以呢还是你提着的好。”
“是谁一见到兔子什么也不顾就往前追的,还费了我老大劲才猎杀杀了它的?“左边那少年轻皱眉头不住诉苦道。
右边少女见状连忙讨好笑道:“谁叫你是大哥呢?武功也比我好。要不怎么连爹都说你将来必成大器。好了好了,不说了,还是快回家吧,我们在姑妈家玩了两天了,出来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爹娘他们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杨家镇,但愿他们不要提前回天波府。”
拖着两只野兔的灰衣少年闻言点点头道:“对,不过我觉得爹娘他们应该还没有回去吧,你看,这都两天了,也没派人来接我们,这大雪虽然小了些,但是一旦结冰,肯定要封路,小妹,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说罢,快步向山下走去。少女点点头,跟着少年一路蹦蹦跳跳的向邙山外的杨家镇走去,皑皑雪地,留下一地欢快的小脚印。
两人踏着积雪向山下走去,少倾已到镇口,“杨家镇”镇口石碑上的三个大字在一片白茫茫的雾色中分外显眼。那灰衣少年将野兔往地上一扔,弯下腰喘着粗气道:“小妹,就要到老宅了,先歇会儿。这两只兔子还蛮重的。”说完靠着石碑大口的喘着粗气。
少女闻言,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笑道:“好啊,反正也快到家了,不急这一时半会,看你也实在是累了。”说完便掏出怀里的纱巾,轻轻了给少年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少年嘿嘿的笑了笑,道:“还是妹妹好!”少女撅了撅嘴。少顷,收起了纱巾。二人静静的休息了会儿后,坐在石头上的少女忽然讶然道:“等等,大哥,好像有些不对。”
靠在石碑上休息的少年闻言一愣,稍加思索后,道:“是啊,听你这么一说是好象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等等,我知道了,太安静了!雪天虽然比平常安静一些。但现在是清晨,家家户户都应该出来了,可是现在整个镇上非但没有一丝炊烟,就连一丝声响也没有;还有,杨家镇应该有一些驻军在镇口,可是我们刚才进来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但愿不要是……”
“镇里出事了!!“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起身向镇里跑去。
两人飞也似得奔进了杨家镇内镇,直觉头脑“嗡”的一声似是炸裂开来,满地的积雪早已被血染红染透,上面凌乱躺着一堆尸体,有战士的、有武夫的,更多的,竟然是妇女、老人与孩童,死相之惨不忍直视。尸体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积雪。一滩滩的鲜血在雪地上早已凝固似是一簇簇火红的杜鹃花格外的显眼,两人对望一眼扑到那堆尸体前。红着眼伸出颤抖双手拔开积雪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无声的哭泣出来,这些人,曾经有儿时的玩伴,有父亲的故友甚至是以前经常捉弄的老爷爷,可现在,全都死了。
“爹和娘呢?”二人翻开尸体,痛苦了许久,忽然想起没看见自己爹和娘的尸体,灰衣少年忙出口问道。二人对望一眼,之后同时起身往自己家跑去。
推开家门,只见家里一片狼籍。各种尸体、血肉遍地,简直是修罗地狱。两人楞了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爷爷与父亲的尸身,发疯似的冲了过去,扑的跪倒在地。爬了过抱住两具尸体,低泣了起来。突然灰衣的少年沉沉道:“小妹,我们杨家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多年来相安无事,为何会招致如此横祸,还有祖父和爹爹,都是绝顶的高手,天下无敌,到底是谁把镇子里的人全都杀死,连一个都不留,娘又在哪里?“
白衣少女摇摇头,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道:“镇里人!哥,你看着爷爷和爹的尸体,我出去一下!“说罢匆匆站了起来。向外面跑了出去
那灰衣少年将尸体弄好,用被单盖上。刚弄好就看见白衣少女匆匆跑了进来,喘息道:“大哥,镇子上的人都遇难了,可是唯有没有看见大祭司还有娘,刚才在外边我就觉得少了谁,你一说我就想到了好像没看见大祭司和娘,不过我想可能也是凶多吉少了。“
灰衣少年擦了擦眼角道:“不会的,娘不会有事的,没有看到应该就是已经逃出去了,小妹,我们先将爷爷和爹还有乡亲们的遗体下葬了。再去找大祭司吧,也许只有他知道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衣少女默然,点了点头,两人将全镇人的遗体搬到镇子外的邙山上,皑皑邙山,竟成了埋骨之地,兄妹俩一个个的祭拜并埋进土堆,两个人累了一天半,全都埋上以后都已到第二天中午。但兄妹两个因为心情极度沉重,却未感到一丝一毫的疲惫。埋葬完毕后,少女的一身白衣都已染成了红色。少年道:“是谁,到底是谁,将全镇的人都杀光,一个都不留!“言语中透出深深的恨意,一头黑发随风而飘,眼瞳变成了妖异的金红色。
那白衣少女道:“大哥,现在也许只有找到大祭司才知道镇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回房换身衣裳,再去祭司家看看。也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那灰布少年道恍若未闻,低头在想着什么。突然抬头道:“小妹,全镇人都死了,祭司家里可能也无法幸免,但有个地方我们还没去找,就是我们镇的那个谁都能进就我俩不能进的的祠堂。上个月我走到祠堂边上却没进,因为从小到大大祭司都不让我俩进,我就没有进去。或许祭司会在那里面,只是不知道是生是死。“
“那还等什么,快些去啊。”那白衣少女忙道。说罢便往祠堂走去。
‘祖宗祠堂’四个大字挂在门上。也正是杨家人此行的目的地,祭拜先祖。两人站在门前,不由想到以前爷爷和父亲以及大祭司对他们说过:“在十六岁之前,镇子里你们两个,哪里都可以去,就是祠堂不可以进去。如违犯了规定立即逐出杨家,永久不许姓杨!“那灰衣少年推开门。二人走了进去。映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雕像,似金似木。非金非木。雕像面目狰狞。左手拖着一把巨剑约有两人长短。拿在那雕像手中才刚刚刚好。右手向前伸着,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那雕像的脚下居然盘着一条五爪金龙。整个雕像栩栩如生。雕像前的祭台是一个巨大的五灵轮,轮的中央是两面镜子,一面向阴、一面向阳,镜子的交汇处竟然是一颗珠子,珠子是铜制成了,已经布满了铜锈,似乎是几百年前的古物了,五灵轮外是一个八卦台,台下屈坐着一个枯瘦的身影。浑身是血,正是祠堂大祭司柳唤。
“你们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柳唤轻声道。声中透出了一丝丝死气。
“大祭司。“白衣少女道。却被柳唤打断。“先听我说完,咳咳……我也快不行了。”顿顿接着道:“知道为什么不让你俩进着祠堂么?”看了二人一眼,还没待两人回答,便接着道:“这是杨家的祖训,杨家嫡系一脉童男童女在成年之前不得入祠堂。”
“大概是五年前吧,也是这样下着大雪。镇子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一位年轻的将军。那位将军全身是血,手里紧握着半张地图残卷来到我们镇子上,要我把这张地图卷交给家主,我当时就已经预感到事情很不寻常,于是连夜加急转了四条官道前往京城,路上遭到了各种的追杀,所幸平安无事,但这条腿却是落下了残疾。咳咳……”
祭司又咳嗽了两声,看了看自己的右腿,道,“算了,不说了,你们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三天前,家主带着全家来祠堂祭拜,当夜,一群黑衣人便袭击了杨家镇,他们来头不小,各个都是武林高手,甚至,还有…咳咳…还有军队。”
灰衣少年闻言大惊,道:“大祭司,怎么可能呢,这一带的军队节度使是我父亲多年的至交好友啊,没有他的命令怎么可能能调动军队?而且我爷爷、父亲是朝廷重臣,擅自调动军队也是死罪啊……”
大祭司喘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你听我说,我当时看到他们见人就杀,知道情况不妙,就躲进了祠堂的密道,但他们使用火炮的时候被炮弹震下来的瓦石砸中头颅,恐怕命不久矣。“
大祭司又喘了几口粗气后,接着道:“我已经油尽灯枯了,你们两个怎么说也是杨家的血脉。我死后你们帮忙把我化为灰,把骨灰放在那祭台上。然后就尽快离开吧,说不准那些人还会再回来的。“
白衣少女杨雨蝶哭喊道:“大祭司不要,蝶儿不要你走!”从小虽然雨蝶调皮,每次来杨家镇玩儿都捉弄大祭司,但在她的心里,却是早已把看似严肃实则温和宽厚的大祭司当成了自己的爷爷。
大祭司温和的笑了笑,轻抚杨雨蝶的面庞,不断地出言安慰,替她拭去眼泪。
杨百川沉默了半响,咬着牙沉声道:“大祭司,我杨家遭受如此血海深仇,我杨百川定不会善罢甘休。近日之仇,我已记下,等我强大了,必十倍奉还,以告慰家人们还有乡亲们的在天之灵!“
大祭司无奈的苦笑了下,叹道:“报仇有你这份心就够了,可是敌人的强大与凶残又岂是易与之辈,有时间的话回镇子看看,给镇子上的人上上香,就足够了。对了,你娘死里逃生,昨日在你爷爷生前交好的几位故友的一路护送下平安回到京城的天波府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你娘痛失至亲,再见不到你们可能要疯的。”
兄妹两人齐声点头,一人握住大祭司的一只手,久久不愿放下。
而此刻,祠堂内的雕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杨百川的方向,说不出的诡异,雕像手中的巨大锈剑,一瞬间似乎勃发了生命、闪着暗金色的光芒,和杨百川的暗金色眼瞳,一模一样,而多年不转动早已落满灰尘的五灵轮,竟也开始转动了。
忽然,大祭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杨百川,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说道:“百川,差点儿忘了,那群人之所以要灭杨门全族,是为了得到一把叫做孤星剑的神剑,江湖传言,‘双剑合璧,飞升成仙,剑起剑落,纵横天地。’这把剑,是先祖留下来的至宝,杨家世代相传,关乎到一生的命运。传说双剑最早是由先秦的著名工匠龙溟所铸,但在战国的一次征战中遗失,五百年现世一次,每次现世,都能掀起滔天巨浪,而距离上次现世,差不多也有五百年了,这次重现,竟……这难道是天意?”大祭司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咳嗽,拍了拍杨百川,轻轻道:“双剑五百年认一次主,现在局势危急,顾不得许多了,我就把世代相传的孤星剑交给你了,希望你可以运用得宜,那群恶徒朝思暮想的孤星剑就在那里!”大祭司用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指向了那个面目狰狞的铜像,铜像死死的握住一把泛着暗金色光芒的锈剑。“用鲜血去召唤它,只是……!”话音未落,大祭司一口鲜血吐出,气绝而亡。
杨雨蝶再也抑制不住,伏在大祭司的身上,痛哭起来。仅仅三日,所有的亲人几乎都在离自己而去,悲恸之情,尽在不言中。
杨百川却没有理会这些,而是静静的望向了那个铜像,暗金色的眼瞳中忽然绽放出了妖异的色彩,嘴角浮过一丝邪魅的笑,他的眼瞳也被铜像吸引,缓步向铜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