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镇外的邙山,一片夜幕笼罩,一青年男子负手而立,站在山上,极目四望,周围突兀挺拔的山峰尽收眼底,雨雾锁着绿嶂,浓云封住山隘,诸山群峰在浅灰色天空的映衬下,渺渺茫茫,我犹如置身一幅泼墨山水画之中。远远望去,天台峰高插云间,如一把穿天银剑耸立在云雾之中。而邙山上青松挺立,青翠欲滴。但此情此景,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青年男子身后,一黑衣少年躬身而立,正是之前偷袭杨虎的黑衣人,青年男子沉了半响,缓缓道:“唐龙,你夜探杨家老宅,可除掉了该除掉的人?“
唐龙颔首。
青年男子笑了笑,“你还小,有些事情下不去手,这本尊可以理解,但……“青年男子忽然顿住了笑容,沉声道:“仅此一次!“
山上寒气逼人,唐龙额上的汗珠却一滴滴的渗了出来。
青年男子摆了摆手,道:“回去睡吧!“
唐龙长舒了一口气,道:“是!“转眼间便飞也似的离开了这里,消失无踪。
而此刻,在杨家老宅的大厅上,气氛越来越是沉凝。杨无敌面冷如冰,当先而立。身后,便是孟叶秋。上百名护卫整齐的排在二人身后,人人鼻息粗重,脸色悲愤,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都是一言不发。人人都知道,话语在此时没有丝毫意义,能说话的只有刀剑。用刀说话!用剑说话!几百年后的中国领袖人物毛主席说,枪杆子里出政权,在几百年前的这里一点儿都不假。在此时,只有自己的刀剑染上了敌人的鲜血,才是众人最渴望最盼望的。握着刀剑的手均都青筋暴露。众人眼中的杀机和仇恨,宛若成型。
滴不尽的英雄血!流不出的男儿泪!
铁血生涯,草莽江湖!本就该如此,这些从江湖中来的汉子感于杨无敌的恩德和仗义,投入杨府,这些年杨无敌待之如兄弟如手足,这些铁血汉子早已存有以死相报之心,是杨家的死士。如今正是杨家危急存亡关头,但杨家老宅的下人们竟无一人逃走,所有的人纷纷选择了同一条路:同生同死,共存共亡!
对面,名震天下的北冥魔刀,洛无风!负手而立,青袍飘飘,面色平和,甚至还带着微笑,看他脸色,好像不是来杀人灭门的,反而像是到久违不见的老朋友家做客来了。
而巫灵规规矩矩的立于洛无风身后,相差半个身位。在他身后,高高矮矮站着十来个人,均是一言不发。看得出来,这些人,包括巫灵在内,都是以洛无风马首是瞻,看来洛无风,是这次灭门行动的总指挥之一。
而厅外的杨家镇,喊杀声不绝于耳,厅中近两百人对峙,竟是落针可闻!
此时,如果有人能够出去看一眼,就会发现,在杨家外围,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都是挺身而立,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竟然把这个占地不广的杨家镇围得似铁桶一般,水泄不通。人人均是刀出鞘,箭上弦!一副随时准备厮杀的样子。
厅中,洛无风轻轻咳嗽一声,微笑道:“杨兄,今夜之事,我等冒昧来访,甚为抱歉,还望杨兄大人大量,不要见怪才是。“
众人听完,都是一阵错愕。如有外人听见他这句丝毫不带烟火气的话,恐怕会以为杨无敌和洛无风是一对极其要好的朋友在闲话家常。
杨无敌一时间第一感觉不是愤怒,竟然是啼笑皆非,呵呵一笑,道:“洛兄哪里话来,洛兄北冥刀魔之名,震摄天下,江湖武林,谁不钦服?若非今日,恐怕杨某想见洛兄,还不知何年何月。今日一见,洛兄气度森然,武功高强,享受着荣华富贵,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杨某佩服的紧那。“
洛无风脸上不由得一红,杨无敌虽是一番恭维之词,但其中浓浓的讥刺之味又有谁听不出来。本来这番话也没什么,甚至与洛无风在江湖中的地位来说,还算是不夸张的,但问题就在这番话中多出了‘享受荣华富贵‘六个字,顿时就使这一番恭维的话语变成了讽刺和讥笑,完全变了味道。偏又无法反驳,顿时吃了个哑巴亏。
洛无风干笑两声,道:“杨兄久居朝堂与江湖多年,口才果然好极。“
杨无敌皮肉不动地道:“洛兄锦衣怒马,万里迢迢。前呼后拥,率领万马千军来到杨府,该不是专为夸奖杨某口才而来吧?“
洛无风身后的巫灵勃然大怒,踏前一步,正要开口怒骂,洛无风一挥手,巫灵立即又躬身退了回去。
孟叶秋忽地嘿嘿笑道:“北冥魔刀洛先生这位下人可听话的紧啊,培训了好长时间了吧,啧啧,浑身奴性十足啊。哈哈哈。“
身后众护卫武师纷纷哈哈大笑,“是啊,什么时候让这位仁兄到杨府来打打杂,定会很称职啊。“
“不错不错,这个仆役素质还是蛮好的,嘎嘎“
巫灵勃然大怒,双目凶光闪闪,似黑暗中的狼一般,就待发作。
洛无风微笑道:“巫小兄弟身手高强,是洛某不可多得的强力臂助,我们兄弟相称,何来仆役之说。“巫灵丑脸上露出感动之意。
洛无风续道:“今次来杨府,有四个消息报与杨兄知晓,另外也要烦劳杨兄一事。“
杨无敌心头一跳,道:“洛兄请讲。“
洛无风微笑不语。巫灵踏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是江湖公告的特质纸,举在众人面前,用阴冷的声音念道:“第一个消息,杨无敌之爱徒、丰州刺史李密于本月初六遇袭,自李密以下,丰州诸吏中杨家旧部,无一人逃出,丰州的杨家商会也土崩瓦解;第二个消息,杨家古镇于本月初六遇袭,自家主以下,无一人幸免……。“
刚念到这里,杨无敌脸色突转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叫道:“你们……你们……好狠毒啊……。“
巫灵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理也不理,继续念道:“第三个消息,本月初七,杨家在河洛地区的忠义报国军被泄军机,遇金军袭击,几万将士全军覆没,埋骨乱葬岗;哦,对了,还有第四个消息,本月初八,杨家大公子与众友游山玩水,路经南岭,因饮酒过度,不慎摔落万丈绝崖之下,尸骨无存。“
杨无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颌下白须上鲜血点点,整个人似乎在这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喘息着道:“你……你们针对我杨家就算了,竟然还串通朝廷的奸细,叛国投金,卖国求荣。好!好!好!洛无风、巫灵!还有你们所有的人,包括你们身后主使人,我杨家与你们誓不两立!“洛无风诡异地一笑,道:“杨兄想与我们共存于世,怕是十分困难了吧。杨兄,我们要烦劳杨兄的事情就是,希望杨兄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把那宝物交出来,洛某保证为杨兄留一副全尸,选一处上好的风水宝地入葬。杨兄的杨家各部,如今已是全在阴曹地府等候,洛某非常期望杨兄到了九泉之下,仍能重振旗鼓、再现杨家辉煌。“
杨无敌不住喘息,鲜血仍顺着嘴角点滴流下,目光凄厉,狠狠道:“洛无风,你毁我基业,伤我兄弟,杀我爱子,你,你,你竟然还想要我杨家世代相传之宝!你做梦!杨某宁死,也是决计不从!洛无风、巫灵,还有那隐藏幕后的朝中奸佞,我杨无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洛无风哈哈大笑,道:“杨兄风骨凛凛,洛某自是信得过,只是不知贵府中其他人是否也如杨兄这般硬骨头?都带上来!“后面一句话却是向众手下说的。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剑,押着一众老弱妇孺走进厅来,被押之人人人脸色憔悴,头发散乱,双手具被反绑,身上无不带伤。
杨无敌霎时间只气得浑身哆嗦,厉吼道:“洛无风,枉你为江湖中被尊为北冥魔刀,一代高手,竟使用这般卑鄙手段,你,你,你,有何面目在江湖武林称雄为霸?“
洛无风脸色阴沉,缓缓道:“杨无敌,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问你一句,交是不交?我问一遍你不答,我杀一人,我问两遍你不答,我就杀两个!“
杨无敌身躯剧烈颤抖,望着被反绑双手的家人,里面有自己结发四十年的老妻,有自己结拜兄弟的妻子儿女。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他这才知道,洛无风自走进厅中未曾动手,原来是拖延时间,让手下去俘获自己的家人去了。自然是怕自己等人拼死力战,玉石俱焚。如今,自己的家人尽数落进他手中,他的真实目的和本来面目方才暴露出来。
忽地,杨无敌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这些人里面,没有二儿子杨虎和儿媳陈静以及孙子百川和孙女儿雨蝶!这个发现让杨无敌顿时兴奋起来!
这时,一个黑衣人凑到洛无风耳边,说了两句话,洛无风眼中杀机大盛!
洛无风霍地转过头来,冷冷道:“杨无敌,可是见到这些人中没有你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心中有些放心了?我告诉你,在你杨家镇内,我尚有数千人马重重包围,就算你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变成四只苍蝇,也休想逃得出去。“
杨无敌神情委顿,勉强提起精神,厉声道:“洛无风,你在痴人说梦。“心中却是一沉。
洛无风语音如冰:“杨无敌,废话少说,现在我问你,孤星神剑,你交是不交?!“
身后,一名黑衣人身子一侧,‘锵‘地一声,长剑出鞘,手腕一抖,已将长剑抵住一名中年女子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