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山道上,鸠雅与公孙苑柳正蹒跚而来。鸠雅失魂落魄,公孙苑柳面色虚弱惨白。
他们自渡江以后,一路往南走,渐渐到了夏州国腹地,越来越接近祝融城了。
不知何故,公孙苑柳所中之毒并未好转,瓶中解药也用尽了,两人一筹莫展。
鸠雅既要担心公孙苑柳身体,又为故国颓势忧心忡忡,心里真如烈火焚烧,又如冰雪覆盖,看上去有些形销骨立。
山水依旧,物是人非事事休。故国寂寥,风流云散难回首。
踏入夏州国境内,鸠雅只觉得一景一物都触目惊心。上次与宗彝出使夏州国时,还未曾这般痛心疾首。
如今夏州国风雨飘摇,国运多舛,百姓穷困潦倒,处处透露出末世景象。
一路上已听够了种种传闻,鸠雅心痛不已,这还是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吗?
想当初公父还在时,夏州国国力可是蒸蒸日上,就连轩辕族也忌惮三分。可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夏州国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正是播种季节,田地里却不见青壮年劳动力,都是些老弱妇孺在耕种。路有饿殍,野有孤魂。民不饱食,田园荒芜。
很多奴隶被驱赶着往流沙城而去,鸠鸢穷兵黩武不知悔改,竟然破格让奴隶参与贵族才有资格进行的战争。
“夏州国要完了!”鸠雅喟叹一声,胸中郁结着万千愁绪,却无法宣泄。
一语未了,前面树林中飞起几只秃鹫,刺耳地鸣叫着冲入了云层之中。
鸠雅知道,林中肯定又有横死之人,尸骨无人收葬。一路上见得太多,二人此时还是心有戚戚。
公孙苑柳喘息一声,说道:“鸠雅公子,我们歇息一会儿吧。”
鸠雅扶她坐到一旁岩石上,柔声问道:“苑柳姐姐,你又感觉不舒服了吗?”
公孙苑柳一路受着毒力折磨,但她很刚强,轻易不表现出来。倘若她开口要求休息,定然是忍无可忍了。
烈山老祖不愧是用毒老手,毒药繁多,解药也就不尽相同。鸠雅只把他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将其头上牛角拧断碾碎。
林中忽然传来吵嚷之声,鸠雅立即警觉起来,慌忙扶起公孙苑柳,藏到了岩石背后。
这也是情非得已,自南渡之后,不断有人前来抢夺地图。虽然人是安然无恙,但鸠雅与公孙苑柳早就不胜其烦,甚至有些草木皆兵了。
东君蛩用心险恶,他将地图一事宣扬到江湖之中去,仿佛给鸠雅布置了天罗地网一般。
各种心怀鬼胎之人,还有一些小门小派,都对黄帝遗图垂涎三尺,自然竭尽全力追踪截杀鸠雅二人。
所幸鸠雅武功高强,否则两人早就横尸郊野了。只是到了夏州国境内,鸠雅不愿过于暴露自己行踪,因而总是选择一些荒山野岭行走,心里却对公孙苑柳充满了愧意。
林中人声越来越大,只听到一个少女喊叫道:“你们再不走,我就立即死在这里!”
鸠雅乍听这声音,颇有些耳熟,只是一时不太确定是何人,便探出身去,悄悄朝林中看去。
这时那少女边吵边气鼓鼓地从林子中冲出来,后面亦步亦趋跟着几名夏州国国主宫侍卫。
鸠雅终于看清楚了,那少女一身短打劲装,头发高高拢成一束扎了起来。那眉目极为熟悉,正是瞿莹!
鸠雅差点就叫了起来,可见那些侍卫并没有加害瞿莹之意,便又缩回身去静观其变。
“好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才高兴吧?那我就死给你们看!”瞿莹跺着脚,刷的拔出宝剑横在脖子上,怒目而视,语气却是很娇嗔,表情与声音就有些格格不入。
那几名侍卫慌忙跪到地上,深深低下头去,只是不说话。
瞿莹收起剑往前走,侍卫们又跟了上来。她哭笑不得地骂道:“一群跟屁虫,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瞿莹挥起宝剑,急速攻向那些侍卫。侍卫们只得勉力抵挡,却不敢还招。
瞿莹嘿嘿一笑,当下更是只管进攻不顾防守,反正那些侍卫决然不敢近身。她孤身一人,招式并不纯熟,可占据了天大便宜,竟逼得那些侍卫气喘兮兮。
鸠雅见那些侍卫狼狈不堪,瞿莹又咄咄逼人,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公孙苑柳勉强支撑起身子往外看,见此情景,也笑道:“如此打斗场景,我还第一次看到。武艺高超之人反而受制于武艺低下之人,这小姑娘有些意思!看公子神情,应该认识她吧?”
鸠雅点点头,密切看着打斗场面,说道:“她是国师瞿父之女瞿莹,自幼与我一起长大。不想今日却再次遇见,哈哈,这么久不见,她还是如此娇蛮!”
公孙苑柳诧异地看着鸠雅,问道:“公子不出手相救吗?”
鸠雅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侍卫必定是前来寻她回去的,绝不敢伤害她半分,我们且看一会儿热闹再说!”
鸠雅边看边将瞿莹逃婚之事告知公孙苑柳。公孙苑柳沉默半晌,叹道:“看她这般刁蛮,却有此心性,难得啊!难道古来痴情总伤心吗?”
鸠雅知道公孙苑柳又想到了风长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劝解。
忽而听见一声娇呼,鸠雅急忙看去,只见瞿莹手中宝剑被打落在地。她正嘟着嘴,杏目圆睁,责备道:“好啊,你们对我动武,我爹爹定然绕不过你们!”
一个领头模样之人毕恭毕敬施礼道:“多有得罪了,还望王妃恕罪!”
“谁是王妃了?有这样被侍卫欺负的王妃吗?我死了算了!”
瞿莹故作生气,佯装朝身前一株大树撞了过去。众人一声惊呼,鸠雅也跳了起来。
不想瞿莹半路忽然急停住身体,身子一闪,伸手一推后面扑上来想要拉住自己的侍卫。那侍卫立足不稳,踉踉跄跄扑到在地。
瞿莹就势在地上一滚,捡起宝剑,而后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朝鸠雅这边逃了过来。
那些侍卫醒悟过来,便拔腿追赶,眼见就要抓住瞿莹,却不料眼前人影一闪,纷纷昏倒在地。
瞿莹止住脚步,很是诧异,抬眼看见鸠雅,就结结巴巴大叫起来:“鸠雅……你是……鸠雅?你是鸠雅哥哥!”
鸠雅高兴地笑着,重重地点点头。瞿莹便飞扑到他怀里,又哭又笑,又叫又跳。
闹腾半晌,瞿莹这才平静下来。她揉揉眼睛,确定鸠雅正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急忙抓住他的手,问道:“鸠雅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鸠雅答道:“时间不早了,苑柳姐姐还有毒在身,我们先寻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吧!”
瞿莹这才看见公孙苑柳,见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却是个美人胚子,便有些惊诧。可又不好得过多询问,就与公孙苑柳施了礼,忽而跳起来,拍着手笑了。
鸠雅还未开口,只见瞿莹走到那些昏迷不醒的侍卫跟前,解下他们腰带,忙忙碌碌将他们捆绑在一处,却将他们的武器都远远扔在一旁。
“哼!让你们跟着我,本来要砍了你们双腿。只是遇见了鸠雅哥哥,本大小姐心情好,暂且饶过你们!不过晚上野兽出没,你们自求多福吧!”
鸠雅无奈地看着公孙苑柳,两人相视一笑。这瞿莹果然娇惯蛮横,颇有些大小姐习性。
“走吧,前面有一村落,我们就到哪里歇息去吧!”瞿莹拍拍手,兴高采烈地拽住鸠雅胳膊。
鸠雅答应着,将公孙苑柳扶上应龙背上,趁瞿莹不注意,将一把长剑踢到那些侍卫身旁。
三人行行走走,不一会儿果然看见前面山坳里有一村落。只是村中不见炊烟,鸡鸣犬吠之声也未曾听到。
鸠雅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小心翼翼走到村口,却见路旁树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