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不好意思,苏骋今夜是这位公子的人了。”无视掉周围一片的哗然声,众人却直勾勾的看着花魁娘子和一个翩翩公子,登对的完美无瑕。
缓缓穿过男子举杯的手,交错的两杯酒。
“奴家先干为尽。”一仰头,杯中早已滴酒不剩。
男子含笑不语,亦是一仰头,喝光了那原本是成婚之人所喝的交杯酒。
清晨雨露未干,春宵好梦已去。
整理好一切穿戴,正相对铜镜贴黄花,一个舒适温暖的怀抱将苏骋拥了起来,感受到身后那股炙热。
苏骋笑了,说:“公子春宵已过。”不知为何,说的淡淡的一句话,竟然有些不舍。
秦楼楚馆,再美好的良宵也是梦一场,梦醒了,各自幻化湮灭。身后的男子噙笑,眼里依旧玩世不恭,与镜里的面容相对,说:“本公子可没有打算要走。”
听到此话,苏骋只觉得心里是温暖的,一袭红衣衬着眉间朱砂,显得娇艳欲滴。
初秋的天多少有几分寒意,苏骋指尖微凉,她生性惧冷。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身体便会有几分虚弱。
几天来,苏骋天天和他呆在一起。
他抚琴,她吹箫。他浅浅唱着,她轻轻和着。他和她,舞剑的身姿在漫天飞舞的黄叶之下。她为他下厨,做各式各样的菜色。青楼女子是多姿多彩的,才华横溢,却因为出身,受尽白眼。
他轻轻的夹起,放在嘴边,将滚烫吹去。这才缓缓的送到苏骋的唇边,苏骋咬去,他却将筷子移开,惹得苏骋娇嗔连连。恼怒的瞪着他,王公子却只是哈哈大笑着,没有往日里的贵气和冷冽,温馨而又平淡的场景。
七天时间过去了,她幸福的,每天带着甜蜜的笑脸。但是却绝口不提关于未来,她不问,他也不提。
她也曾黯然伤神,始终假戏一场,浮在脸上的笑,有那么几分的忧郁。
王公子的确是个大手笔的人,每日散出三千金,老鸨喜笑的收着钱。望着眼前的摇钱树,两眼散发出精光,笑容竟是让嘴都何不拢了。
终有一日,他望着她,俊朗分明的脸上是真诚郑重的,温柔道:“虽然我已有家室,可我也会为你赎身,纳你为妾。”
苏骋的心,刹那激起了点点的波澜,一个妾的身份,对于她来说。足矣,至少,终于是有了个归属了吧。
红尘之身,又有什么资格谈论归宿呢?青春逝去,韶华白首,那个时候的她。又有谁还会对她深情款款为她一掷千金呢?
苏骋淡淡的笑了,眸里荡起了点点水雾。听过太多,她已经麻木了,但是这次,却让她感动了。
“谢公子好意。”虽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出口,青楼女子,早已千疮百孔了,习惯了虚情假意。
王公子将她拥入怀里,那里有颗温热的心,规律而又强烈的跳动着。
梧桐的叶子开始往下掉落,苏骋的身子越来的柔弱了。经常有些轻微的咳嗽,娇弱的站在满院枯叶上,摇摇欲坠一般惹人爱怜。脸上挂着灿烂的笑,看的人心疼。苏骋遥望,天际,又一场繁华的梦,时间却是最长的梦,居然做了四十天。该醒了吧,一夜春宵过后,没有只言片语,他走了。
留下这个历经红尘的青楼女子,独自黯然涕泪。
天气里的寒意渗入心肺,对冰凉的身子毫不在意,心都凉了,更何况人呢?
她将思念萦绕在指尖,化为冉冉清音,丝丝缕缕的舞动着。伴随着轻轻的咳嗽,琴音终止,那细细的弦上,分明是晶莹的相思泪。咳嗽愈加的猛烈,竟然咳出了鲜血。
绝美的脸上,荡起一丝浅笑,凄然哀婉。
入冬了,那不过是短短的四十天,现在美好灿烂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不是么。为何自己还这般的执着?是因为爱么?呵,真可笑。
悄然的,落寞的眼睛里,有了那副场景。
“本公子可不打算走。”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虽然我已有家室,可我也会为你赎身,纳你为妾。”温柔郑重,坚定不移的盟誓。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吧,放下琴,眼前陡然一黑。
醒来之时,已经躺在自己的软榻上了。房间里空无一人,门外却有交谈声。
“唉,姑娘身子本来就弱,更何况心病重重,已经是肺痨了啊。”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哎呀呀,肺痨可是要传染人的呀。”熟悉的女声,是嬷嬷的。
“就是呀,嬷嬷行行好,别让我伺候苏姑娘了吧。”丫鬟小柒的。
“虽然她为烟雨楼整了不少银子,可也不能赔条命给她啊,更不可能死在我厢房里啊。”嬷嬷焦急的说着。
苏骋却已经懂了,自己身穿不治之症了,还是会传染人的。那些平日里对自己仰慕万丈的人,这时候,就纷纷的开始嫌弃了?
勉强的撑起身子,微弱的喊了声:“不嫌外面风大么?要说就进来说吧。”
生死有命,怨不得谁啊。都是自己的身子,死活都是自己罢了。
“哎呀,你得了那劳什子病,谁还敢进你房间啊。”是嬷嬷的声音,不同往日那么客气谄媚,满是讽刺和厌恶。
“苏姑娘你躺好啊,别动啊。”丫鬟小柒有些颤抖着,恐怕是吓着了吧。
一时之间,竟然无语了,声线有些哽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苍白的小脸,带着讽刺的笑。
红极一时的花魁,竟然就如此的下场了?
人呐,就这般的现实。一个凄美的笑,挂在脸上。竟然觉得有些讽刺,曾经风靡整个江南,如今,就要这般孤寡可怜的死去了么?
呵,死了也好。死了也好。死了,那心就不那么疼痛了,死了,就可以用灵魂去伴随那个男子了。
恍惚间,那个妖娆绝世的青楼美人,已经站在了红木凳子上。眼前,是三尺白绫,决绝的眼神里,透露着哀凉和凄婉。
死罢,人终究是要死的。
三寸金莲轻轻一蹬,如舞蹈时那般优雅,却包含了多少凄绝和无奈。
名妓苏骋,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如同清尘一般。从此,便只活在了世人的心里,没有人知道,好好一个女子,为何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也就是苏骋死的那夜,落雪如同鹅毛一般,轻盈的旋转,飘然落地。
像是一场筹备好的哀悼会一样,隆重繁华。
是夜,烟雨楼接到皇宫密函。
传名妓苏骋姑娘入宫献舞。
嬷嬷恍然醒悟,原来,那王公子便是皇帝。怪不得如此花费,随手三千却连眉头也不眨一下。这下倒好,苏骋居然在这个时候自杀了。嬷嬷慌忙的不知所措,毕竟是历经风尘的,手腕也非一般人所能及的。
于是对眼前的公公说:“苏骋,因为一个叫王公子的人,相思成疾,已经……”
顿了顿,那双精明的眸子看了下阴阳难分的公公,面露哀色。
“什么!”
公公大惊失色,鼓起了眼睛,带着不可置信。
深宫里,坐拥九五之尊的年少皇帝,正在思念着江南那方,那名如水的女子。
那般淡然,唯恐被人给看穿了心思,总是伪装的那般轻浮妖娆。要不是因为宫中事发突然,自己也不会急匆匆的就赶了回来,这下处理完了事,总算可以安心。
想到未来便可以朝夕相对,想到她如果得知自己竟然是当今天子之时,会是如何呢?俊朗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丝丝温柔的笑意。
公公匆匆回来,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的心凉了半截。急匆匆的问道:“说!”
“皇上节哀,苏姑娘对皇上下江南时那次念念不忘,思念成灾,已经……”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