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品也是一惊,心说:我什么?难道你认识我?不可能啊!仔细一看,辛弃疾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腰间的“神龙浴海”上。
“你……那是……神龙浴海?”
丁一品诧异的点点头,“您老怎么知道?”辛弃疾没回答,却伸出了手。丁一品连忙解下来递了过去。辛弃疾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剑身,手指按上绷簧却哪还有力气按得动。丁一品连忙上前帮忙,咔吧,神龙浴海弹出寸许,一道淡淡的蓝光闪烁出来,辛弃疾已经老泪纵横。
“这是……?”
“这是家师的遗物。”
“遗物?”辛弃疾似乎没听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精神却更加振作了。“彭大哥已经逝去了?是呀,他如果活着已经年近八十了!你师父他生前可留下了什么话?”丁一品摇了摇头,“没提起过老朽?”
丁一品还是摇头:“晚辈跟随师傅学艺十余年,不但没听过他提起任何一件往事,甚至连他姓氏都没提起过,师尊只是自称是黄衣道人。”
“黄衣道人!”辛弃疾喘息了两声,再次泪如泉涌,“大哥!你至死还是不肯原谅小弟呀!”
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到了自己的老师,丁一品聚精会神的听着。李轻扬已是泪眼朦胧,取出手帕帮辛弃疾擦拭着眼泪。而孙剑紧皱了眉,在辛柜耳边低语了两句,辛柜也淌下眼泪,点着头匆匆出去。不一会儿,几个女眷和年轻子弟就随着他悄悄的进门抹着眼泪站在墙边。
辛弃疾又摩挲了一会儿神龙浴海,轻轻合上,“我只道是他派了你来找我!嘿嘿。”合上双目看似在休息,其实是几十年前的画面正一幅幅的在脑海里流过。
“那年我只有二十一岁吧……”辛弃疾开始讲述和彭啸天相遇相识的段段往事,他的声音时而虚弱时而亢奋,还夹杂着咳嗽喘息,断断续续。大家听得也是断断续续,有些还要自己联系,但大概也能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脉络。
辛弃疾二十一岁那年,一直养育自己的祖父突然去世,加上两次科举落地,心情抑郁的他游历到开封。当时金国皇帝完颜亮大举南侵,一路上烧杀抢掠,长期在金人统治下的开封也破败不堪。辛弃疾在大街上闲逛了半日就走进一家酒楼。
当他郁郁寡欢的走上二楼时,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临窗坐着个大汉。黑发络腮胡须,紫汪汪的一张国字脸,穿一身土黄色粗布长袍,腰间佩一把长剑,银白色的剑柄格外惹眼。辛弃疾大惊失色,那人竟然像极了对面街角贴的缉捕告示上的那个江洋大盗!重要的他上楼时就看见两个捕快进了酒楼。
被金国官府通缉的所谓要犯多半都是汉人里抗金的英雄好汉,辛弃疾想都没想连忙上前低声说:“这位大哥,楼下有两个捕快,赶紧避一避!”这时楼梯口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大汉却平静的看了看辛弃疾,微笑着示意他坐下。
辛弃疾生性豪迈,知道大汉是在考量自己,若是不坐下就是胆怯了,于是坦然就座。大汉赞赏的点点头,喊道:“小二,加一副杯盘,一壶烧酒!”小二答应着正要下楼,两名捕快已经闪出楼梯口,贼眉鼠眼的四下踅摸了一番,正看见从容而坐的大汉。
两人先是一惊,随后露出狰狞的笑脸,摘下锁链,哗啦一抖,“你可是彭啸天?”大汉点点头,“你倒承认了!那今日让大爷遇见你就认命吧。”两人说着扇子面散开,步步逼近。气氛骤然紧张,辛弃疾也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大汉却摆摆手,微笑看着两个捕快。
两个捕快对了对眼神,同时扑上,一个挥腰刀砍他肩头,另一个甩出锁链套向他脖颈。彭啸天呼的站起身,半截铁塔一般。抬手抓住锁链往下一荡弹飞了腰刀,又往回一带。锁链是拴在那个捕快的手腕上的,他立即被带了个跟头。彭啸天就势一抖锁链,又套在回刀削自己后背的那人手臂上,正好锁住。他抓着锁链的中间,左绕右绕,就这样三两下就把两人捆了起来,往桌边一丢。重新归座。
“小二,还不上酒!”已经看傻了的小二连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下楼,不一会儿就端来杯盘和酒壶。“小兄弟,陪大哥喝几杯!”满满的给辛弃疾倒上,举起酒杯正要喝,那两个捕快却破口大骂,“大胆狗贼,大爷我是开封府的差官……”
彭啸天冷哼一声,“就凭你们这张臭嘴,也配说开封府三个字!”抓起几粒花生仁,随手弹出,噗噗两声,张着嘴的一个舌头齐根而断,血肉堵住了喉头,空呕了几声就断了气。另一个虽然正好闭着嘴,牙齿却被砸碎了三颗,吓得立即闭了嘴不敢再出声音。
躲得远远的战战兢兢的小二吓得眼睛一翻昏了过去。彭啸天冷哼一声,“狗奴才!来,小兄弟,别让这些忘了祖宗的狗们搅了咱喝酒的雅兴。初次见面,但一看你就是一条好汉!这第一杯,愚兄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辛弃疾生性豪爽,最喜欢结交这样的豪杰之士。说了声多谢,也喝了。抢过酒壶给两人满上,也举起杯,“这第二杯小弟敬你,武艺高强嫉恶如仇!”也是一饮而尽。彭啸天毫不客气,只点点头一口喝了。辛弃疾问道:“不知大哥你是犯了什么事,惹上这些捕快!”
彭啸天淡淡的说:“没什么,就是杀了几个汉奸狗官!”
辛弃疾敬仰的点头:“这第三杯我还敬你,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汉!”又是一饮而尽。彭啸天无所谓的笑笑,“好汉算不上,只不过有一颗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辛弃疾喃喃自语,近年来的遭际和境遇,以及无所适从的情绪纷纷涌上心头,心猛然下沉。彭啸天放下酒杯,“看小兄弟年纪轻轻怎么眉宇间如此阴郁,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辛弃疾长叹一声就把这几年科举落地,前途黯淡,而一直养育教导自己的祖父又刚刚去世等等不快倾吐出来。彭啸天认真的听着,听到后来突然一拍桌子,愤怒的说:“年轻人,我还以为你是个热血男儿,怎么如此胸无大志,那是金狗的科举,去考都不应该,还在乎中与不中!你给我记住,不明白事理,不知道祖宗,读再多书也没用!”
辛弃疾还是热血青年,又满心愤懑,被他言语一激顿时大怒,“在下虽然不肖,却从来没敢忘记祖宗!但家仇国恨去哪里报,怎么报!你倒给我指条明路!”
此时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就在这,姓彭的就在这!”彭啸天探头往下看了看,一小队金兵已经赶到了楼下。他把一只酒壶推到辛弃疾面前:“小兄弟,今日相遇是缘分,你若有胆量就喝了这壶酒,再和我跳下去痛快的砍杀一场,如果还能留下一条命,就随着我一同去投靠耿京大帅,为报国仇抛头颅洒热血!”
辛弃疾被他的豪情激得热血沸腾,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喊了声好,抓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手指都有些颤抖,上好的烧酒倒有一半洒在前襟上。随手把酒壶扔向窗外,抽出长剑跳到桌上,手扒着窗框却没敢往下跳。酒是能壮胆,但自己的斤两还是心知肚明的,以自己“高超”的轻功。这样跳下去,一双膝盖恐怕就算没折断也站立不稳,就等着金兵来砍头了。
彭啸天哈哈一笑,一提他腰带纵身跃下,落在人群中。喊了一声贤弟跟我来,长剑出鞘,凭空打了一道蓝色的闪电,噗噗两声,最近的两个金兵应声倒地,头颅像西瓜一般滚向两边。
辛弃疾自幼习武,虽然没经过高人指点,但对付寻常兵士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把长剑上下翻飞左劈右砍,紧紧跟着彭啸天向金兵冲杀过去。两人就像虎入羊群,尤其是彭啸天,像砍瓜切菜一般,蓝光闪烁之处血肉横飞,二百人的金兵小队不一会儿就被他们冲的七零八落。
两人迅速钻进小胡同,一路狂奔,东绕西绕,眼看着就到了城门却被一大队金兵挡住去路。彭啸天嘿嘿冷笑:“贤弟,看来咱今日要把这条命交代在这了。”
辛弃疾心中知道是自己轻功太差跑得太慢拖累了他,诚恳的说:“生死有命,小弟我是卑微之人,死不足惜!大哥你一身武艺死在此就可惜了,不必管我,只要记得日后多杀几个金狗就算替小弟我报仇了!”
彭啸天点点头,“说得好!不过有些早了。在兄弟俩的命哪有这么简单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