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这群恶鬼李大力一夜没睡,思前想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天一亮就跑到太师府找丁一品。
大管家把丁一品编进了韩太师的贴身亲卫,不但要跟随外出回了府也要钉在太师身边。昨晚太师一直在书房里,批完了奏章又坐在案前发呆直至深夜,幸好今天太师没有进宫的意思还没出内宅。丁一品正半梦半醒,一见李大力精神一震,还以为中间人的事有消息了,急切地拉了他的手走到街角无人处,“怎样?”他却长长叹了口气,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丁一品有些不以为然,“大哥何不去报官?”
“报不得,报了官就把哥哥我拐进去了!别说有毕云耀的书信,就是没有这个郭复也得罪不得!人家在江湖上的关系太广了!”
“那你倒说说这郭复是什么人?”
“皇族!正经八百的皇族!”沉吟了一下似乎理不清头绪:“简单说吧,你知道咱大宋的江山是怎么来的吗?”
“太祖爷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了大周的天下。”
李大力点点头,“那大周的天下又是谁家的呢?”
“当然是柴家的了!”
李大力却摇了摇头:“不对,往上数!”
“往上数!那就是郭……”丁一品有些明白了,但又觉得不对,“郭威!郭复!……”李大力点头。“不对呀大哥,不是说郭威皇帝没有子嗣才把皇位传给内侄的吗?难道……”
“什么?”
“难道他祖上是私生子?宫闱奇案!”
李大力一摆手,“停,不是这么回事,你惦着篡改历史了还!据江湖传说这郭复祖上和郭威的父辈或者爷爷或者太爷,反正差不多吧,是亲兄弟!”
“什么?”丁一品难以置信,“这也算皇族?那天下得有多少皇族?姓柴的,姓刘的,姓李的,姓耶律的……”
“行行!大哥我正愁呢你倒贫嘴了!是远了点,但人家老郭家有说词,据说当年郭威一看自己没有子嗣就准备在亲族的侄子里过继一个,而且郭复的祖辈据说和郭威走得很是亲近。很可能过继给郭威当儿子,也就是说郭复的祖辈很可能成为大周皇帝。当然了,后来郭威经不住枕头风把大好河山让给了内侄!可人家老郭家一直没承认,祖祖辈辈都以复国为己任,要不人家怎么叫郭复呢!”
丁一品点点头,“我听明白了,这就是一个神经病,大哥你别管了。告诉我他住哪,我这就去禀报太师府大管家派人把他们绞杀了!”
李大力连忙摆手,“别,太师府哪里会管这个,还得拍到临安府。就临安府那群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再加上和我的过节,还不得先把我扯进去!哎,自从去年之后老哥我就变得婆婆妈妈了!当年意气风发的矬金刚是不是在宿州城楼上吓破了胆?”他长长叹息,眉间深锁着迷惘,“算了,爱怎样就怎样!走,陪大哥喝几杯去!”转身欲走。
丁一品一把拉住,“等等,小弟现在出不去了,身在侯门啊!”他自由惯了想到此也是有些惆怅,“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回去就告诉他们这太师府实在进不去,外部的情况你随便说说,让他们自己派人来探。说实话,这府里防守严密,我再留点神,来几个咔嚓几个,让他们知难而退不就得了。这样顶多就落个你李大哥没什么本事而已,怎么样?”
李大力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就这两天吧,那我先告辞了,兄弟你也小心点,江湖上好人少这官府里更是如此!”抱了抱拳转身离去,“妈的!带我入帮的那老乞丐,就算他没死在宿州现在老子也把他咔嚓了!”
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丁一品无奈地摇摇头,他没在江湖上行走过,对李大力的诸多顾及不是很理解,但这位刚相识不久的大哥却无疑是他在临安城里最亲近的人。
暮色悄然笼罩太师府的亭台楼阁,但也只是倏忽瞬间,浓浓的夜色就降临了,一盏盏风灯高高挂起。家人们忙碌着收尾着一天的工作,饭后王妃引了一群妻妾坐在偏厅里闲聊,慵懒的嬉笑声不时飘到屋外。她们在意的只是宫闱和城内几个大府邸里的奇闻趣事,城外或者太师书房里书案上的事则毫不关心。而韩太师整天待在书房里,见客也是,三餐也是。脾气更是越来越不好,傍晚还把几个户部的官员骂了出去,晚饭都没怎么吃,此刻正看着一堆奏折发呆。
晚饭时大管家也唉声叹气,说太师最近老多了,整日只知道操劳国事。他面色凝重地言道:“我从二十几岁入府就始终跟着太师爷,但天资愚钝从来也没帮老爷分忧,也只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了!你们也是,什么军国大事的我们操不了那个心,但把精神都给我提起来,一刻也不得掉以轻心。”
也由不得韩侂胄不烦躁,同样焦急等待回信的完颜宗浩并不知道方信儒被贬,为增加谈判的筹码依然不时释放消息,什么兵临襄阳之类。韩太师则一直一筹莫展,苦于无人可用。而临安城又混进了刺客,更让他烦闷不已,意欲整军再战的奏章写了一半再也写不下去。
夜更深了,太师府内越来越平静,书案上的烛火蹿出灯罩呲呲地响着。大管家上前取下灯罩剪断烛心,书房里登时暗了一点。韩太师眨了眨眼,从恍惚中醒来,点了点头。
突然一声尖锐而清晰的呼哨从窗外响起,“有刺客!”。韩侂胄啊的一声站起身惊恐的四下张望,椅子应声而倒。大管家身形一转就到了书案后护在他身前,面色凝重的观察着两面窗口。槅门边的护卫也立即抽出腰刀一步跨到书案前神色紧张的面向房门。
只有丁一品依然轻松地站着,丝毫也没有慌乱。大管家面露不悦,正要责问,丁一品已躬身施礼:“太师不必惊慌,卑职听见声音是从西院墙方向传来的,此人最多也就刚刚进府就被发现了,绝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估计现在已经被擒住了。”但三个人都将信将疑不肯放松警惕,嘈杂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似乎是有人报告说抓到了死没死之类。大管家这才出了口气,扶起椅子搀扶太师坐下。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外守候的护卫通报,“刺客已经带到,请大管家裁断。”
大管家嗯了一声,躬身向太师请示。韩侂胄不知哪来的力气也要出门观看,但不敢走在前面就跟在大管家身后。经过丁一品时嘉许地点了点头。此刻丁一品却遗憾不已,心想这郭复的手下也太脓包了,都没给自己表现的机会。也不知为何丁一品特别希望引起韩太师的注意,也可能是想尽快查明自己身上的血案吧,他总觉得这多少与他有些干系。
书房门外被灯光照的亮如白昼,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被两名护卫夹着,鲜血从裤脚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隐隐看到肋下钉着一根羽箭,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当班的护卫头儿孙剑倒是说实话,他们巡逻时看到这黑衣人从墙边的高树上落下,跑过去看时已经这样了,应该是被“暗士”发现射中的。一护卫抓起刺客的头一把撕落蒙面的黑布,一张苍白但清秀的面孔显露出来。众人都有些遗憾,这明明是个汉人。
韩侂胄从管家身后闪出来,阴沉着脸看了看,“还能救活吗?”大管家摇摇头,护卫里有通些医道的上前看了看,“一时半刻死不了,但活过来也未必能说话了!”
“交给临安府处理吧,吩咐下去,以后尽量留活口。”韩侂胄失望地摇头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