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烦闷却听隔壁雅间进了不少客人,咚咚的一阵乱响,似乎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喧闹起来,好像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茶楼的墙壁本来就单薄隔音差,声音大一点就能隐约听到,何况他们简直是旁若无人的吵嚷。只听有人说,“刚才大官人的表现真是没的说!照这样不出两日临安城都能感受到您的王者之气!”“那当然,咱要的就是这效果!”“邀买人心为我所用嘛!”“咱们再做几件轰动的大事,最好让临安城颤三颤那就更好了!”“复国大计指日可待!”一个尖酸的声音言道,“冷静,别忘了隔墙有耳!”但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小,“我倒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几个说书的编点故事传扬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咱大官人的皇族血统!”“太对了……”
李连鹤不禁摇头叹息,现在世道怎么这样了,谋反竟然都大摇大摆,唯恐天下不知!最近临安城真是乱,面前这年轻人就好似猛龙过江,弄不好就掀起一番惊涛骇浪!这群人又是谁?自己可能也是上了年纪经不起事了,倒有几分紧张,正想再问问楼下的小街上却忽然一阵慌乱。
丁一品正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突然楼下的小街上一阵嘈杂,不远处一声清晰的呼喝声传来:“拦住那小子,抓奸细!”两旁的行人纷纷避让,一个瘦弱的少年惊慌失措地跑来,身后不远处一个跨刀的黑衣汉子大呼小叫的紧追不舍。丁一品大惊失色,那不是百合吗!而那黑衣汉子已经紧追几步腾空而起如一只乌鸦般跃过夏百合头顶拦在面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嬉笑着说:“还跑啊!”
“老先生,在下有急事改天再拜会!”丁一品手指一按木桌人已经腾空而起飘向窗外,脚尖轻点窗框如猎食的苍鹰一般疾扑而下,单掌如刀般斩向那黑衣人手臂。黑衣汉子正自得意,忽然感觉头顶一股恶风迅疾而来,头都来不及抬更别说拔刀了,连忙撒手后退,连退了十几步才站稳。丁一品已经稳稳地护在夏百合身前,轻声安慰着,“百合别怕。”
惊吓过度的夏百合好像没认出他似的,看了一会儿才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丁一品轻拍着夏百合的肩膀转过身冷冷的直视那黑衣人,“你是什么人?”
黑衣汉子也不搭话,又推帽子又整理衣服的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一双黑豆一般的小眼睛上下打量了丁一品一番,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腰间取出一块腰牌朝向围观的众人一晃:“本人是临安府差官赵厅!在此抓差办案缉拿金国奸细,闲人闪避!”边说着边缓步前行突然猛地一记“通天炮”击向丁一品面门,却打了个空。再看丁一品依然稳稳的站在那,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就避过了。
“临安府么?”丁一品冷哼一声,仔细端详着赵厅,心里思量着古庙一役是否也有此人,眉头越皱越紧。
赵厅冷冷的狞笑了两声:“你就是那北方佬吧!”话音未落寒光一闪腰刀已经出鞘扑上一招“力劈华山”狠狠砍向丁一品。丁一品抱紧了夏百合轻巧地侧身避过,赵厅一刀砍空,手腕翻转,刀往上扬斜斜的扫向他面门。丁一品脚尖用力唰的往后错了一步,刀又砍空。
“有两下子!看刀吧你!”连着三招边儿都没粘着,赵厅心里开始急躁,腰刀舞动如风,唰唰,连劈了四五刀,每一刀都直奔丁一品要害。丁一品怀里抱着夏百合身法却丝毫不慢,灵巧的左右闪避。看准了赵厅斜斜劈下的一刀使得太老了,抬腿就是一脚正踢在他手腕上。咔的一声,腰刀斜斜的飞出钉在对面二楼的屋檐上,赵厅一声惨叫抱着手腕受惊的猴子似的蹦出去老远。
“好!”一声清脆的喝彩声从上方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复兴茶楼的窗口趴着一个穿着紫色布衫的女孩,尴尬的吐了吐舌头缩回头去。原来是李轻扬刚刚回了茶楼和父亲会和,正看见刚才丁一品败敌的一幕,不自觉的就出声喝彩。却没想到这周围的看客大多认识临安府的这些鹰犬差官,哪有人敢喝彩,她这一声就显得格外响亮。
李轻扬缩回头,父亲的烟袋锅也到了,嘣儿的一声敲在脑门上,“老实的看着!”她摸着额头嘟囔了两句,还是忍不住往窗外看,正看见丁一品怀里的夏百合。那夏百合脸色苍白弯眉轻蹙一双泪汪汪的俏眼怯生生地看着丁一品,她虽然穿了身男装但一看就是个女孩子。而丁一品正冷冷地注视着远处咬牙切齿摆弄着已经折了的手腕的赵厅,毫不慌乱。灿烂的阳光穿过茶楼的飞檐洒在他漠然的侧脸上显得格外冷峻。她不禁有些痴迷。
有三个人默默地挤进人群,也不看赵厅只冷冷的盯视着丁一品。正是李连鹤刚才指给丁一品的那三个,都是一样的黑衣,也都紧握腰间的剑柄,随时准备动手。瘦瘦的展堂右手插在腰间的背囊里,很明显准备着暗器。丁一品凝神注目着,四周静静的。
这时人群一分白光宗缓步走进来,脸上依然带着悠闲的微笑,先打量了一下对面相拥而立的一对少年,沉声问:“怎么回事?”
赵厅不敢隐瞒,忍着疼贴近白光宗低声说:“大哥,刚我在钱塘门外碰见跟着范大人的贾六,他说在御街遇见俩北方佬可能是奸细。正说着就遇见其中一个,小弟一看原来是个小娘们,就……就想不如抓回去哥几个戏耍戏耍。这不正追到这,这个小北方佬不知从哪蹦出来,甚是厉害,也是小弟没留神,三两下就把我打伤了!”
白光宗抓起他手腕轻轻一捏,赵厅就感觉钻心的疼却紧咬着牙,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看来是折了。“废物!”他紧皱了眉冷冷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对面,那青年个子不高穿一件灰布长衫腰间挎剑,倒竖着一双剑眉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另一个瘦削些的正小鸟依然般的伏在他肩上,这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赵厅的手段他知道,就算再轻敌能几招就击败他绝对是个扎手的角色。不过他手里抱着个女人,而自己这边加上刚刚挤进来的白虎有五个人!他嘿嘿两声狞笑,却突然感觉左眼皮慌乱地跳了几下,心里一阵窃喜,左眼跳财!是不是这两个北佬身上带了不少银两?正想着右眼突然也跳起来,还跳个不停!心也不争气的突然一紧,右眼跳灾啊!呸呸,他赶紧啐了两口,“妈的!最近怎么总疑神疑鬼的!”强摄心神稳稳的往前踏了两步再次狞笑:“北方佬,这是临安城,可不是黄龙府!乖乖的束手就擒!”说着右手缓缓按向剑柄,又往前迈了两步。
心神稍定的夏百合梦醒似的抬起头看了看丁一品又看了看面目阴险的白光宗忽然喊道:“你…你别过来!我是……”却被丁一品拦住,他知道夏百合想提她哥哥,可危难当头自己七尺男儿怎么能倚靠别人!事已至此干脆先把这几个鸟人收拾了,然后带着夏百合冲出钱塘门或者先躲进旁边那条小胡同,凭着自己一身轻功逃出去应该没问题,剩下的事回来再说。
他朝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夏百合一笑,“百合,抱紧了我!”把她换向左边,双目紧紧凝视着越来越近的白光宗,视线的余光则扫向手依然插在背囊里的展堂,只要他一动先一镖结果了他。右手伸向腰间,他今天没带郑斌的青钢剑,而是那把“神龙浴海”。剑随主心呼之而出,那跟随自己多年却始终没用过的宝刃竟然咔的弹出寸许,正落在丁一品手中,一点淡蓝色的剑光闪烁。眼见仇人,心中的怒火砰然而起,剑气激起了内息,漫天的杀气平空而起。
四周所有练武的人心里都是一颤。展堂已经捏在指间的飞镖竟然掉落在背囊里。茶楼里的李连鹤更是一惊,因为丁一品背对着他,他并没看到那一点蓝光,但那股锐利的杀气他却感受到了。这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气势,要经历多少杀戮才能凝炼而成啊!
隔壁本来还在大声谈论的人也都突然闭了嘴,只有一个人还在说着,只不过中气不足显然武功一般,“你们看,现在下面聚得人比卖油炸桧那还多,咱要是跳下去大吼一声效果更好!不过咱是帮官差呢还是帮那年轻人呢?我觉得还是帮年轻人,锄强扶弱嘛!”好像忽然发现没人迎合,“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谁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刚才那尖酸的声音才答道:“那年轻人可不像很弱,大官人,属下看咱还是静观其变吧。”
正准备拔剑而起的白光宗也被这扑面而来的杀气震慑了,本来他在耀眼的阳光里看到丁一品手握的剑柄的位置突然闪烁出一点宝石般的蓝光,还欣喜这小子果然带着宝物。可心却不争气的狂跳不止,这熟悉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和古庙里那死在自己手上的大汉的气势何等相似,只是更加浓烈,似乎能闻到丝丝的血腥之气!他竟然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
但白光宗毕竟是白光宗,“巡江鼠”可不是寻常的田鼠,“奶奶的!”他低骂了一句紧咬了牙猛然退了一步从那股怪异的杀气里挣脱出来,宝剑也一寸一寸的拔出。一场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