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想起昨夜果然是有人再旁窥伺,不过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她也大大方方的冲着云洛埙回了一笑,毫不退缩道:“臣妾虽没去过那个乱坟场,但却也略有耳闻,那是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埋得都是孤苦早夭的可怜宫女,寻常并不会有人愿意去那种地方吧。因此,臣妾敢问,一个小宫女如何会在晚上出现在那个坟场,而且还很巧的遇见了臣妾……臣妾想请那个小宫女过来亲自对质。”
云洛埙目光一转,看向琪常在,琪常在支支吾吾道:“这个……那个小宫女是刚进宫的,对宫里不太熟悉,昨夜是迷了路才到那里的……芸儿,你自己出来跟皇上说说,昨晚你都看见了什么。”
说罢挥手唤出了一个小宫女,那是一个瑟瑟发抖小女孩儿,骤然被推到殿中,连头都不敢抬,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夕颜看了一眼那个小宫女,说道:“皇上,臣妾要问这个小宫女几个问题,不知可否。”
云洛埙点头:“既然事关重大,你便问吧。”接着对那个宫女说道:“你要据实说话,切莫信口胡言。”
小宫女自然连连点头,却仍旧不敢抬头。
夕颜走过去,问道:“你昨夜在哪见得我?”
小宫女轻声道:“在……在乱坟场。”
夕颜马上接道:“你为什么在乱坟场?”
“奴……奴婢迷了路。”小宫女越发的怯生生起来。
夕颜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问道:“你为何会在那里迷路?”
“奴婢……奴婢新来的,不认得路。”小宫女就要往后退缩,却被琪常在一声吼道:“你怕什么,万事有皇上做主,你只管将昨日看见了什么说明白了便便是。”
夕颜看着小宫女已经吓得快哭了出来,知道她定是受人指使胁迫的,便也不在步步威逼,放缓了语气道:“你既是新入宫的,想必不会知道那种冷僻地方,昨夜你是奉谁的命,去哪里?做什么?都有谁可以给你证明?”
还不等小宫女答话,琪常在先喊了起来:“皇上,皇后娘娘这是巧言令色误导芸儿,您……”
云洛埙脸色一冷,断然制止了琪常在的话头:“朕已然允了皇后对质,自然要问个清楚,你无需多言。”琪常在见云洛埙面色不善,只好讪讪的住了口。
“奴婢奉……琪常在主子的命,去善安殿给太后娘娘送东西……只有……只有奴婢一人。”小宫女芸儿畏畏缩缩的看着琪常在,又看看夕颜,吓得将头低垂道胸口,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然而此时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神都专注在她的喃喃低语上,雪贵妃听到后皱起了眉头。
琪常在想说什么,刚要张嘴,想起云洛埙的态度,不得不马上闭上。
只有如妃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安安静静的坐着。
夕颜用眼角余光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扫在眼中,却惟独没看云洛埙,她知道云洛埙一定也在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便继续问道:“那你认得路吗?”
“奴婢……不认得。”
“不认得路你又怎么会一个人去?”
“奴婢……奴婢认得路,但只认得去善安殿的路。”
“既然认得去善安殿的路你怎么会迷路,跑到了那个乱坟场,就算不认得路你就不会问问行走的太监宫女吗?还是说你一路上一个太监宫女都遇不到,直接就去到那个乱坟场!”夕颜越问越快,不再给这个芸儿思考的时机。
“奴婢……奴婢不知。啊,可能天黑,对,天太黑,奴婢忘了路……走岔了。”芸儿已经吓得开始前言不搭后语,手指紧紧绞做一团,脸色白的仿佛就要晕过去。
夕颜回头看向云洛埙道:“皇上,臣妾已经问完了,臣妾不知琪常在为何派一个连路都不认识的小宫女深夜去往善安殿送东西,也不知这个小宫女在何处见得臣妾,臣妾昨晚一直都在鸾凤宫,半步未出。还请皇上明察。”
云洛埙皱皱眉,他也听出这小宫女话语混乱,前后矛盾,想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挥挥手示意那个小宫女退下。那个芸儿顿时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回去,仍旧头也不敢抬。
琪常在眼看又要被夕颜躲过去,不甘心道:“皇上,嫔妾昨夜确实是派了芸儿前去善安殿的,芸儿不熟路径,一时走岔也是有的,刚刚她或许只是紧张,被皇后娘娘吓得说错了话……”
夕颜不等琪常在把话说完便断然抢白到:“琪常在,一个小宫女深更半夜走路,或许会因为紧张看错方向走错了路也说不定,但是那乱坟地离善安殿距离不近,从你的住处去往善安殿,还要隔着一个浣菊园才会经过那里,浣菊园那里晚上都没是灯火的,而善安殿却彻夜有灯烛照耀。”
说到此处,夕颜稍稍停顿,掏出绢子擦了擦嘴,“本宫的倒想问问,她是怎么才会无视灯火通明的善安点,偏要走岔路拐到那个黑灯瞎火的乱坟地去的?本宫只怕有心人故意炮制莫须有的事情,蒙蔽了琪常在,也蒙蔽了皇上。本宫受累受冤倒无所谓,只怕此事传出去会有损皇上的英明。”
“这……”琪常在歪了歪脑袋还要反驳,云洛埙面色一肃发话道:“好了,皇后所说也不无道理,兴许是那小宫女看花了眼。不过……朕这里有个小玩意儿倒想请皇后看看。”
说罢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簪子,一个简单素雅的白玉合欢花簪子。
面色沮丧的雪贵妃一看到云洛埙拿出这个簪子来脸上明显是松了口气。刚刚还因为夕颜的巧辩而有些泄气的心情,此时又高兴起来。
连如妃也都抬起头来盯着夕颜,看她如何应对。
夕颜看到那个簪子,心道不好,那个簪子不是普通的簪子,是当时夕颜入宫的时候云洛埙给的。
式样虽然简单,却是用极为珍贵的蓝田温玉所雕,世上恐怕也只有这一支。当初她觉得这个簪子素雅好看,一直用来束马尾来着。
夕颜心里不禁暗暗后悔昨夜太过粗心,竟留下这个大把柄。一旁的云珠更是担心不已,也暗自懊恼昨夜没有好好检查一番,到现在让娘娘陷入如此境地,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娘娘能够圆过去。
不过惊讶归惊讶,夕颜的心里素质却不是常人能比,依旧风轻云淡,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道:“咦?这不是您当初送臣妾的那支簪子吗?只是臣妾已经好久没见过了,一直找不到,还以为落到哪里了?却不想被皇上拿回去了。”
云洛埙看夕颜惊讶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心里好气又好笑,不由得也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你真的好久没见过这支簪子?这支簪子可是在那个坟场发现的……就在那个宫女的怀里……”
夕颜的脸色瞬间从惊讶转为害怕道:“怎么会跑到了那里?臣妾不知啊,臣妾真的找了它好久了,毕竟是您给臣妾的第一份礼物呢。这……怕不会是那个齐贵人……”
“好了,别老拿齐贵人说事儿。”云洛埙将簪子递给夕颜,“你看清楚了,真是这一支?”
“皇上不可!”琪常在再次进言,她悄悄看了看雪贵妃,雪贵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琪常在顿时有了勇气,接着说道:“皇上,今天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皇后,切不可仅听一面之词就含糊过去,这关乎宫里日后的安定啊。”
雪贵妃想了想,也起身靠近了云洛埙道:“皇上,臣妾虽不愿相信皇后娘娘与此次凤印失窃有关,但该查的还是要查的,不然恐怕难以服众,以后这后宫也是没有规矩可言了。”
夕颜冷笑一声道:“臣妾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今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若皇上还是要仅凭这小宫女的一面之词,加上这个簪子来治臣妾的罪,臣妾也无话可说。只怕称了某些人的意,让您被蒙在鼓里……”
云洛埙觉得今天这场表演也看的够了,他冲雪贵妃一笑,朗声道:“爱妃,既然凤印已经找到,此事就不必再提了,这后宫有霜儿管理我很放心。夕颜需得休养心性,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了,咱们回去吧。”
说罢便起身挽住了雪贵妃,同时对李善全抛了个眼色,就要大步离开。
琪常在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雪贵妃的一个眼神阻拦住了。
如妃不知为何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拉住琪常在,向夕颜微行一礼,也随着云洛埙向外走去。
一时之间,随着云洛埙走了,雪贵妃、如妃还有琪常在也跟着离开,殿外响起一片咕噜咕噜,嘎吱嘎吱的车辇启行之声。
大殿之内,反而更显出空洞寂静的氛围来。鸾凤宫的宫女们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唯有云珠第一时间高兴的上前抱住夕颜笑道:“娘娘真是冰雪聪明,他们一次次的作坏,都被您挡了过去,这时候想必那个琪常在气的不行吧,哈哈。”
夕颜站了半响,心头也是火气直冒,此刻终于能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来喝了口茶道:“琪常在只是个小角色,你刚才也看到了,没有雪贵妃她们撑腰,她怎敢如此放肆。暂且就容她们蹦跶一会儿吧,日后一并跟她们算账。”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危险的光芒。这些嫔妃们一次次的进攻已经让夕颜开始厌烦,要不了多久,这一切必须要有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