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莫疾目送崔曦曼离去,此后一直有些神思昏昏,神情举止话语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众人也不以为异,对于这样一个可说是无名小卒之人而言,众人并不会真正去关注他。
倒是晚间时刻,杨莫疾洗脸之时,这才想起日间教书先生又救了他一把。若不是教书先生拉他往外跑,很有可能便埋在废墟之下了。
他于是推门而出,去向教书先生道谢。此时教书先生已然就寝,只是在里间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用谢,你自去睡吧。”
杨莫疾便回到房间,望着桌上燃烧的烛台,又是一阵离神思索。此时,他又更加坚定了学道法的决心,准备明日便向教书先开口。他当下打定主意后,便脱去衣服睡下。
第二日清晨,起得身来,他来到教书先生的房门外,见房门紧闭,里面也没有声响。想必教书先生仍旧在睡,于是便往住所周围走了走,随意观赏了一下楼台景致。
过了很大一会,却是格拉丹府吃早点的时刻。他走到待客堂,只见乞丐和庄宜修在里面,却不见教书先生到来。他用过早点之后,依然不见教书先生前来,便走到教书先生的房门外。却见得房门大开,有女仆在其中整理房间,教书先生却是不见了。
他心下疑惑,便问那女仆教书先生何在,那女仆答道不知。他便又折返至待客堂,向乞丐、庄宜修二人询问可曾看到教书先生。
乞丐怪眼一番,爱答不理道:“你小子还在做春秋大梦的时候,教书的早已离去了。”
杨莫疾闻言暗暗一惊,道:“教书先生何事走得这么急?”
乞丐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指着庄宜修道:“问他?”
庄宜修道:“教书的自然是去教书了。”
杨莫疾便又追问教书先生在何处教书,得到的答案却是“自然是在教书的地方教书。”
杨莫疾又问教书的地方在哪里。那二人也有点开始烦他,乞丐恼怒道:“教书的是你爹还是咋的?这么想找他。”
庄宜修淡淡道:“小子,你在这白吃白住也有好几日了,若想找他,便去城东书苑吧。”
杨莫疾又问具体地点在哪里,结果乞丐一声:“滚蛋。没见过这么痴呆的人。”
他只得讷讷不语,见二人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也不再说话。刚才庄宜修的话语虽然不好听,却也是实情。若不是遭遇下毒事件,只怕早已离开了格拉丹府。
杨莫疾便向二人告别,也没得到什么回应,反正他也不放在心上。出得待客堂,外边却是一片红日高悬。屋顶上面的积雪在日光照射之下,也开始融化。瓦槽流珠,如雨而下。
杨莫疾身上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有之前管家吩咐给他的一个钱袋,自黑痣张二从中捞走一大笔之后,还剩下百十来个金币。不过总算恶人有恶报,那张二却死在了灵蛇老祖手下。
其实他却不知,张二是在刑房吓死的,只是尸首没处理间,被灵蛇老祖崔使“御尸术”当了回死傀儡。
当下杨莫疾便找了仆人代为通传,说他欲向城主辞谢。那城主虽然在众仙侠面前很是恭敬客气,但对于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当然不会降尊纡贵去接待他。更兼之议事大厅被毁,正与二位弟弟商议重建之事,更不会拨冗去欢送。
管家的身份地位虽比不得城主撒尔扩,但在格拉丹府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也不会以杨莫疾为意。他听到仆人的通传,只是淡淡的吩咐下人随意说城主事忙,请他自便得了。
下人领命回复了杨莫疾。他也不知其中就里,便自行离开了格拉丹府。这几日在府内又遭遇了不少事情,从中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如今离去之时,望眼身前宽阔的广场,回首格拉丹府那气派的大门,思来简直有如梦幻。
此刻他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找到教书先生,拜其为师学道法。然而没来得及跟教书先生说出,教书先生便已离去。此前听庄宜修他们说,教书先生在城东书苑。既然叫城东书苑,想来便是雪谷城的东面了。
他辨认了下方位,朝着东面街道走去。放眼一路市肆繁华,人烟稠密。他边行边看着街道两边的商铺酒家林立,牌匾旗帜酒望飘扬,有些目不暇接。
如此行得小半个时辰,街道逐渐变窄,也没了之前的整齐,房屋也逐渐稀疏,但是树木却多得起来。
走得口渴时,便向路旁的人家讨了碗茶水喝。一路上他都有打听城东书苑的位置,看看大多数人所指皆在前边,于是继续往前。
过得一条石桥,又上得一溜石阶。道路蜿蜒向前,风光旖旎,两旁时有古松修簧映带左右。
如此转了几个弯,便来到一座宅子面前。只见大门紧闭,竹篱高耸,里边寂静无声。门额上龙飞凤舞书得有几个繁体大字。他识字不多,仅勉勉强强认得其中一个“书”字。此时还不敢肯定便是教书先生的家,待又问了远处一个过往的农户,才确认下来。
杨莫疾迈步上前以手拍门,却不见得有人回应。又高喊了多句:“教书先生”
依然没有回音。想必教书先生也未在家,于是寻了一块石头,拂去其上掉落的松叶,坐下候了起来。
此地除了偶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外,倒也很是清幽。如此候得多时,仍然不见有人前来。他抬头看看日头,已是晌午,此时肚子有些饿了起来。虽然囊中有钱,原本可以寻了一家饭店吃饭打尖。但又不肯离开,生怕错过了教书先生不定的归期。
如此又候得有个把时辰,仍旧不见教书先生的踪影,也不知教书先生去了何处。此时肚子饿得有些紧了,他按紧肚子依然忍耐着。过了很大一会,饥饿感便没那么强烈,这也是他以前的经验。
就这样挨到了红日西斜,依旧不见教书先生家有半个人影。他只得去附近寻了一个农家,将出一个金币买饭吃。
他也稍微晓得一点用钱的方式,诸如一个金币相当于十个银币,一个银币又相当于十个铜币。
对方瞧他衣服打扮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又看他出手便是一个金币,于是满心欢喜要杀鸡宰鸭招待他。
然而他却没有心思在此坐等鸡鸭由全身长毛逐渐变成一盘盘熟肉。只要了一些现成的饭菜胡乱吃下了,饱肚子便行。那人家却没那么多银币找他,好不容易凑出了五个银币以及三二十个铜币。他看了看便一股脑儿收下,转身离去。
杨莫疾来到教书先生家门外,继续拍门叫喊,然而依旧没人回应。只得又绕着教书先生的书苑来回溜达了几次,直到脚有些疼了,才停下来找了个地方歇息。
这时,但听得教书先生的宅子外碰咚一声,他起身看时,却是宅门被一个大汉抬脚踢倒了。只听那大汉到:“教书的,你做了缩头乌龟,叫老子好找。限你立时滚出来,不然老子拆了你的鸟宅。”
杨莫疾远远见那大汉长得五大三粗,手握一把大砍刀,杀气腾腾的跳进小院内,叫骂不已。想是来向教书先生找晦气的,什么粗野的语言都骂了,连教书先生那早已化为尘土的十八代祖先也被此人用口日了个够。
那人好似尤不解恨,又听得院墙内稀里哗啦,呛啷叮当的一阵响声,真有点找不到教书先生要生拆了他房子的意思。
然而教书先生好似根本没在此处,任凭此人怎么叫骂,拆他房屋,都没有人回应。那人边骂边拆,直有好大一会。若教书先生的祖先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气得跳出来跟其对骂回去。
那人骂得乏了,也拆得够了,这才走出来,谁知刚到门口,反手一刀砍去,直将教书先生家的篱笆墙也砍倒了好大一片。
那大汉退得出来,又自一声声唾骂,这才离开。杨莫疾见他面色凶狠,眼光中怒火燃烧,周身布满杀气,便远远的躲开去。他在远处似乎依然能感受道那人投过来的尖利如刀的目光。
此时,夜幕已临,杨莫疾待那大汉行得远了,这才从破门处进入教书先生的宅院。只见里边一片狼藉,正屋几乎被拆完。
什么家具设施,字画古玩全部被那大汉破坏得七零八落,无有完件。只余旁边的一幢茅舍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杨莫疾呆呆的看着教书先生家的这片废墟,直有好大一会,想不透此人和教书先生有何仇怨,要如此的咒骂教书先生,并将其宅子也拆了。
此时夜幕已临,虽说有钱就是大爷,到处可以食宿。但又想着教书先生总得回自己的住宅,生怕错过了。便不愿离开废宅,而是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不多时,天已全黑。雪谷城的夜,凉如雪水,很快夜空中的寒气便向他紧紧逼来。他蜷缩着身子,想到昨晚还在雪谷城中最豪阔的宅院里歇宿,如今却在教书先生的废宅上挨冻,这中间的转换也是那么的难以预料。
好在此前也没少过餐风露宿的日子,所以他还能坚持下来。待到半夜,风却寒得紧了,似乎比往常冷得要厉害。杨莫疾使劲揉搓着冰冷的手脚,依然不抵寒气的侵袭。便摸黑进入教书先生那两间兀自坚强挺立的茅舍。
让他大出意外的是,茅舍的地上也是乱七八糟,杂物横陈。显然是日间那位大汉的手笔。
他从地上摸索间,竟然好似接触到了被褥之类的东西,他心下大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被褥披裹在了身上。找了个杂物少的角落躺下身,过了好大一会,身体才暖和过来。
这一夜,很快即将过去,至于天明以后,能否看到教书先生,杨莫疾心中也自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