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未毕,感觉甚是无趣的崔曦曼收起了古筝,余下杨莫疾一片震惊、欣羡、崇敬、又很是遗憾。这几种感觉在他内心反复交织着,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他的眼睛时不时的往崔曦曼身上看去,然而又不敢在这位有如九天下凡的小仙女身上多做停留。而崔曦曼来回迈动着步子,身上系着的环佩叮咚作响,在杨莫疾的心中又泛起一阵仙音。
崔曦曼来回走动之时,也不停的向远处黑暗的潭面望去。此时,潭水之上仅余依稀的两点光影,还在继续向前运动,不多时几乎不可见了。
崔曦曼小声的抱怨了几句后,转了转亮如水晶的眼珠,随后哼的一声,道:“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去。”说时,从她脖子间拉下那块刻有猛禽图案的玉坠。
杨莫疾抬头去看时,只见崔曦曼将玉坠解下,两手合捧了,口中念道:“小雕小雕,你也睡了好久了,现在该出来活动活动啦。”说毕,玉坠顿时泛出一片清辉。
她双手往前一投,玉坠抛出,顿时化作一只大雕。大雕展翅往前一振,劲风生处,直有飞沙走石之势。
杨莫疾陡然见此神物,也是吓了一跳,幸好知道是崔曦曼放出来的。缓过神来思量道:小仙女口中的小雕,却哪里小了,一对翅膀就有如天上的云一样那么大。
这时,崔曦曼转过头来对杨莫疾道:“喂,你自己呆在这里别走啦,我去那边看看。要是你们这里有什么事,就叫我啊。”
杨莫疾正想开口询问她届时若有事如何叫得到她时,却见她纵身一跃,黄光一闪,已然跃上了雕背。她伸手拉住雕脖子上系着的一个闪着清光的铃铛道:“小雕,这么黑,怎么看得见呢。”
那灵雕却似通灵一般,张口一鸣,吱呀两声,突然眼中放出两道强光,照射得前边一片亮堂。崔曦曼道:“好了,看得见了,走啦。”那灵雕又是一声叫唤,振翅而起,朝着巨潭那边飞去。
崔曦曼驾雕去后,这边只剩下淡淡的清光从崖壁上的一颗灵珠上发出。
杨莫疾又经过了许久的休憩,此时可以爬起身来。他收起铺在地上的长袍,随后慢慢的向着崖壁下的教书先生等人走去。
至近前,那三位看起来气色依然不好。庄宜修睁开眼淡淡的看了他一下,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乞丐也只是双目微微一张,斜斜的看了他一下,随后关起眼皮;只有教书先生对他较为和气,朝他点了点头。
杨莫疾原本想问他们卫煌所在何处,但见眼前这般情景,一时踌躇,未敢开口。
教书先生张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的道:“小后生,看到你没事,很好。你便坐于我等的旁边自行静养罢。”
这时,不知为何,乞丐又睁开了他的眼皮,有点不忿道:“奶奶的,死了那么多人,就这小子居然能安然无恙,真想不清楚。”
庄宜修闭着眼道:“人家是黄花童子,你也不想想自己。”
见这二人面色似乎有点不善,语气中也杂有嘲讽之意,杨莫疾脸上有些木然,他抓抓头,很不自然起来。
他本想感谢庄宜修之前携带他出洞,并询问自那空间坠落分开后,他如何又到了这里。不过此时听二人这么一说,倒是不好询问出来。
教书先生道:“莫听他们说,你不死是你自己的机缘福分。”
乞丐兀自咕哝道:“这么折腾都能活着,也不知碰到了什么狗粪,走了狗粪运。”
教书先生见乞丐唠叨细碎,心内有火道:“这位小兄弟走的狗粪运,却如何比得上阁下走的猪屎运。”
乞丐一听,火又上升起来,回击道:“你不拉猪屎,我又如何走猪屎运。”
教书先生也是火起来,更加顾不得斯文道:“我不拉屎,你又如何有得享用。”
杨莫疾听教书先生帮他回击乞丐,心下有些感激,又见两人言语低俗中透着股滑稽味,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庄宜修听得很是冒火道:“他娘的,你们一猪一狗咬够了没有?不要妨碍老子。”
如此停得一停。杨莫疾见三人身上的衣服较之前碎裂了许多,甚至一些地方还露出了肌肤,而且俱沾染了不少血渍。想来与巨蛇之斗甚是险恶,此刻伤势并未好转多少。
他心下也怕打扰了其他人,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将那件大衣抱于身前,默默的坐在石壁之下。
如此在石壁下静待了良久。突然巨瀑那边传来巨响,有如雷鸣。杨莫疾等人睁开眼来,发现巨瀑之内,几道清辉交错,光线自瀑内传出,照得瀑布水帘若明若暗。
此后那边接连又有巨响传出,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击而发。想必那几位昆仑山来的人已经找到了巨蛇,正与之激战未了。
杨莫疾凝神看着巨瀑那边,心下希望仙侠们赶紧将那妖物给除去了。
但见几道清光来回荡动,每荡一次,便有巨响传出,响声中夹杂了巨蛇的吼叫声。
过不多时,只见瀑布从里边被突然撞开,一个巨头猛然钻出,朝着潭内游走,身体带动着潮水翻涌,有如海啸喷发。而蛇首的周围,几道清光穷追不舍。
不时有清辉朝着蛇头击去,每击一次,巨蛇便吼叫一次。尤其是其上那只巨大的灵雕,张开双翼遮天蔽地,一对利爪凶狠之极,直朝着巨蛇的头去抓。
看到灵雕,杨莫疾心下又是一阵激动,知道是崔曦曼在御使灵雕攻击那蛇。
巨蛇似乎对灵雕最为忌惮,不断扭转着身躯,躲开灵雕的攻击。潭水因此翻滚得愈加厉害,一波波水浪铺天盖地朝着石壁这边涌过来。
水浪冲来,杨莫疾双手只顾紧抓崖壁上凸出的石块,却不遑料身前长袍被水浪卷走。
杨莫疾想到这件大衣是昆仑山上众神人救他之物,只怕是件仙衣,万不能被水冲走,于是狠心往前一扑,抓住了长袍。再回身去抓岩壁时,却连衣带人被水浪卷起,朝着潭中涌去。
幸喜那长袍却沾水而不透,是以他抓住长袍反而能浮于浪中,不致沉下去。
然而巨蛇受到重击,身体翻滚得更加厉害起来。潭中水浪滔天,不是被它掀得浪峰如山,便是被搅得有如深谷。
杨莫疾紧抱大衣随着水浪,不几下便涌进潭中去了。他随着水浪卷起落下,一时有如置身云端,一时又如下到黄泉,吓得连呼救也喊不出来,只晓得与长袍誓存亡。
几番浮沉惊吓之后,那蛇翻滚的力度小了许多,显是受伤不浅,此时水浪也平息了不少。
之后,只听得巨蛇发出一声哀嚎,朝追身之人喷出大股黑烟,随即身体朝着这边冲来,其疾如飞。然而黑烟未及人身,却被灵雕之翅扇散,众人越加追赶得急。
巨蛇拼命窜动,身前之水被冲开有如一座小山,山峰起处,杨莫疾连同大衣出现在前边。那巨蛇奈何不了刚才那些人和灵雕,却对眼前这个小人物视如弱肉死敌,竟要将全部怨怒发泄在他身上。只见它巨口张开,径直朝杨莫疾咬下。
杨莫疾正自被水浪荡得昏昏沉沉,突然水浪上出现两个巨大獠牙,其后巨口如洞,暗天黑地朝他掩过来。
此刻之凶险比起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大,来得疾,也靠得近。他顿时吓得面如死灰,不知道做任何反应。若不是之前经历了诸多黑暗生死之惧,只怕此刻已经吓得心胆俱裂了。
一瞬间凶险万状,眼看杨莫疾刚从鬼门关回来不久,此刻又有直去阎王那报到之势。就在巨蛇之嘴将要触及杨莫疾之时,一阵旋风卷过,巨蛇头顶利爪直下,刺入蛇首之中。
巨蛇惨叫一声,舍开杨莫疾,调头逃窜。而杨莫疾则头皮发麻到好似又失去了神智一般,只知傻愣愣的抓紧长袍浮在水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巨蛇之首又负一伤,它此刻逃窜愈疾,而昆仑诸人始终在周边围追堵截,穷追不舍。过不多时,那蛇巨首之上鲜血淋漓,周身也是千疮百孔,气力逐渐衰竭,窜逃的速度也缓下了来。
见此情景,昆仑众仙侠更加精气勃发。尤其是崔曦曼神采奕奕、兴致勃勃的御使着灵雕直往巨蛇的要害部位攻击。巨蛇眼见自己是在劫难逃,因而抱了鱼死网破之心,拼尽最后力气朝着在前边围堵的李博书一口咬下。
李博书神情庄重,单手结印,周身灵力散发,与手中所持仙剑融为了一体,竟让巨蛇给吞了下去。周围众人见此情形,丝毫不为担忧,反而是好整以暇,作壁上观起来。
果然,巨蛇吞下李博书后,过不多久,身子发出急遽摆动,巨首张开迸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但见那蛇的七寸之处,一道清辉射出,蛇身顿时裂开,一团光影从中闪出。
巨蛇至此声嘶力竭,昂起的巨首颓然无气的倒入水中,沉下潭去。而在巨蛇沉下的一刻,似乎有团黑影从众人面前迅疾窜过。王慕心眼尖以仙剑的清辉急速照射时,却无发现。
买买提问道:“甚么事?”王慕心道:“好似有人。”随后又四周照了照,依旧没发现什么,便道:“之前听那些修士说,这里边藏得有妖人,将他们一身道法破去,致使他们灵力溃散。正折磨他们时,恰巧我们赶来了。莫不是此人?”
买买提道:“我去那边查看下。”说时御剑驰了过去,过有很大一会返回时,却并无所获。
此刻这边上空光影停处,却见李博书气定神闲,一柄仙剑托于脚下,手掌中间托了一物。此物光滑圆润,有巴掌大小,周身散发着碧绿的光泽,隐隐有一丝气息作蛇形在其间游走不定,却是巨蛇身上修行之结晶。
崔曦曼朝着李博书叫道:“你手中拿的是何物事?”李博书见她上前来,手掌一翻间,掌心已然空空如也。道:“什么也没有。”
崔曦曼从灵雕上一跃而下,落在了李博书的仙剑之上。她在李博书周身搜了起来。李博书叫道:“哎,哎,这个地方别去摸,痒死我了。”
崔曦曼在他身上果然没有寻到什么东西。于是又跃上了灵雕,她眼珠一转,扯了下灵雕脖子上的铃铛,那灵雕双爪朝李博书头上抓来。李博书惊叫一声,闪身躲避,雕爪擦着他的发髻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