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鱼本来是要当下弄了,放到瓢盆里煮了讲求新鲜美味,不过有些人现在被弄得兴致缺缺。索然无味地将成果搁在了瓢盆旁边,枫臣恶少又亦步亦趋来到了盘坐着的人身边,像是指证一个犯人似的,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得理不饶人地审讯起面前人。
“你手干嘛放背后?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藏什么东西啊?拿出来——”
枫臣恶少放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令面前人根本没有思想、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反应。说着,枫臣恶少已摊开手心,明目张胆像个要犯人交出呈堂证物的县官,蛮不讲理向雪舞回风索要了起来。
“没有啊。”
雪舞回风矢口否认,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嘴角掩盖不住笑意,原还想三言两语把事情给糊弄过去,奈何有些事情、有些东西,最好就不要被他枫臣恶少看到,既然看到了,岂有不弄个水落石出的原理?
“你越不让我看我越要看!”
说干就干,出其不意的,枫臣恶少已三下五除二蹲下身子,紧接着像个霸道的土匪强取豪夺起来,说是强取豪夺,却也是蹑手蹑脚,看上去更像是在替雪舞回风挠痒痒,生怕下手重了会伤到面前人。
“别抢、别抢、别抢!我给你——”
雪舞回风实在拗不过这个大孩子,又怕这番你争我夺会弄坏了身后的东西,最后只得乖乖束手就擒,从身后掏出手,匀了匀宽松的袖口,将小物什儿递到了面前人手上,是个做工极为精致的——同心结。
同心结摆放在枫臣恶少宽大的掌心里,更凸显出它的娇小玲珑,通体都是用赤红尼龙绳编织而成的,上端扣着一块翡翠玉环,下端则系着一个中国结,细长的穗子脱离了手心的掌控,蜿蜒出一个弧度垂泻了下来。
那时候在中国,还并不十分流行这个新鲜玩意儿,也无怪乎向来见多识广的枫臣恶少,在看到这个小东西的第一眼,也几近成了个孤陋寡闻的乡野村夫。
“这是什么?”
“这是同心结。我花了很多心思编成的。”说到这里,雪舞回风又焕发出一脸骄傲的光彩,毕竟,这是自己亲手做的、送给面前人的第一份礼物,紧接着,又神情紧张凑上前察看了下细微处,“我看,有没弄坏?”
“还好,没破。”
枫臣恶少口里念叨着,目光流露出眷恋,由手上的小物件转向了雪舞回风,手心里的同心结,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一端连着他,一段牵着雪舞回风,这是他的妻子亲手编织、送给他的,叫他怎能掩饰住心底里那份喜悦?
“同心结代表我们两个心连在一起,你要好好保存。弄坏了,是不吉利的兆头。”
说到后半句,雪舞回风的唇又不经意嘟了起来,她可不希望会有什么触霉头的事情发生。
不用雪舞回风说,枫臣恶少也自然会将它看得比性命还重,同心结在人在,同心结亡人亡。像是要让雪舞回风收心,带有几分俏皮的,枫臣恶少将手中的小物件摆放在心口的位置,闭上眼紧密地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嘴角微微笑,然后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下头,徐徐睁开眼。
“我一定要好好保存。”
自己做的东西,心上人能够喜欢,雪舞回风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一张秀气的脸开心得,像是彩虹的七色光喷洒在了上面,小嘴儿也撅成了樱桃形,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也只能像个牵线木偶似的,应诺地点了下头。
这似乎已成了他们的惯例。用完早饭,然后四下无人到外面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
今天也不例外。一路上,两个人都是相互扶持着,走出木栅栏门,走下青石板铺成的石阶,然后悠闲自在散步在石阶下面那条贯通南北的平坦桥路。
桥路是用柏油砌成的,桥路两边,碧绿的寒潭大概有宅子面积的四分之三那么大,可以说是四面环水,从桥面上望过去,好似置身在一片富饶的“水乡之家”,寒潭边境处,再用围墙同别人家的院子隔开,清晨雾气还未散去,潭面上还是一片烟波浩渺,间或能听到林子里鸟儿的欢啼。
走了几步,两人不觉停下了脚步,潭面上倒映了两人四目相对的影子。
“以前我不相信缘分,现在我却不得不相信,你是老天派来给我做老婆的!”
说这话的时候,枫臣恶少抬头望了望天,一副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戒备样儿,面前人的这番突发奇想,却不觉诱发了雪舞回风闲聊的兴致,侧身望向面前人,她的笑容甜美如昔。
“何以见得?”
雪舞回风只是随口发问,有些人本不必记挂在心上,谁知这个枫臣恶少在某些问题上是大智若愚,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捱了脑筋儿,死命转不过弯儿来,反倒一板一眼将心窝子里的话全都掏了出来。
“哦。本来我跟秦莺莺准备要成亲的,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拜堂,却因为小小的事情告吹,一定是月老知道,我跟她性情不合,根本就不适合做夫妻,所以最后关头,把牵住我们的红线剪断!”
一提到那个名字,雪舞回风脸上的笑又消退了下去,却也不愿表现得过多,扫了面前人的兴致,只得装聋作哑任由身旁人继续说下去。一个女人,无论再怎么宰相肚里能撑船,也还是不希望从自己丈夫嘴里,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个话题她不想继续下去,带着身旁人径直又向前走了几里,雪舞回风再次巧妙地转换了说话的内容。
“你也相信月老?”
仰起纯真的脸,雪舞回风一脸颇具崇拜的神情望向自己的丈夫,提到这个,枫臣恶少又迫不及待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当然信了!要不是他,我跟你怎么成为夫妻呢?你本来是要杀我的,如果我死了,就不会有今天,所以一定是月老不让我死!”
枫臣恶少说这番话,像是自己三生有幸,祖上替自己积了阴德。他的这番奇思妙想,着实惹得身旁人笑逐颜开,不管是不是月老的功劳让面前人起死回生,雪舞回风都替枫臣恶少能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而感到开心,替自己没有错过这么一个好丈夫而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