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魔鬼便是要雪舞回风亲眼看看,她的心上人是怎么被自己折磨,便是要雪舞回风痛彻心扉,听着她像个无人施舍的可怜虫向自己求饶,他的算盘似乎并没有拨对珠子。
牢房正中心的十字木桩上,雪舞回风手脚都被铁链缠绕捆缚在上面,双目无神凝注在地面上,无论那个魔鬼对枫臣恶少下再重的毒手,无论被折磨的那个人深吟是多么痛苦,脸上的表情仍旧是不为所动。
“臭丫头,你怎么不替你情郎求饶啊?”
在所有惨绝人寰的招式都用尽之后,在那些豆大的汗珠排成队挤满额头的空间之后,那个魔鬼终于不得不颓丧地暂时写下手脚,宣告自己的煞费苦心终是打了水漂儿,那个丫头不是口口声声爱着他吗?为什么给出的只有无动于衷?
“管用吗?”
她给出的,只有人心不古的三个字。晶莹在眼眶里描绘出平面的图形,却因着木桩上之人的压抑,怎么也凝固不出立体的图案。那个魔鬼不懂爱,他从来不配拥有,想要为某人变得更坚强的心……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管不管用呢?”
他似是说出了句人话,但做出来的举动连畜生都不如!他倒要看看是那个臭丫头的嘴硬,还是他的脚上功夫厉害,下一秒,已用尽全力,厚重的皮靴踢在了躬身之人的肚子上,枫臣恶少受力过猛,后背撞在木栅栏上,整个人栽了下来扑倒在地面上,口吐鲜血!
这一脚,彻底击垮了枫臣恶少,也崩溃了雪舞回风最后一道防洪堤坝。
“别为难他了!”
没有了理智,没有了冷静,她只是个为情感冲昏了头脑的平常女子。这不就是面前人想要的吗?要雪舞回风像条丧家之犬去求他!他办到了!她从来不曾奢想,告饶会让那个魔鬼大发慈悲,她只愿,所有的罪过都只让她一个人来背。
而那个魔鬼,似乎也很乐意这样效劳。踱着步子走到雪舞回风身边,那个魔鬼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残忍,一抹鹰鸷,残忍、鹰鸷瞬息幻化为刀山油锅般的话语。
“臭丫头,你终于为他求饶!恐怕你也自身难保!”
说完,一记重拳正要挥过去……
“罗爷——”一声厉喝,当场制止了罗刹的暴力行径。来人正是雪舞回风第一次被逮捕入狱,紧跟魏守义前来保驾的将领,一见罗刹,那将领急忙出示手中令牌,“魏将军有令,把他们二人暂时交给巫四姑娘看管!”
“为什么?”
一听要移交,罗刹立马露出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像头发了怒的狮子般咆哮道。这两个秃驴是他费尽心机抓回来的,凭什么要交给那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看管?只是他想从这将领身上获得答案,怕是一辈子也别想问出个所以然。
“小的也不清楚,魏将军只是吩咐小的转告罗爷,明天早上,请罗爷到三味堂押送他们二人赴刑场!”
既然是魏守义下的命令,罗刹纵然有一千个不愿意,也不好公然违抗,寻思了几下,只得双手靠背迈着步子让出条道来。一个晚上,料那姓巫的疯婆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更何况,那个巫残云对雪舞回风也同样是恨之入骨!
“押走——”
在那名将领的使唤下,四名侍卫紧锣密鼓小跑着跟了进来。两个抬手抬脚,将瘫在地上的枫臣恶少扛了出去,另外两个则手脚利索地替雪舞回风解开铁链,架着雪舞回风紧随其后,偌大的牢房里,就只剩下某个还没出够气的小人嘴角抽搐的模样……
被带走后,两人又被隔离了开来。枫臣恶少被安置在前堂里,雪舞回风则用绳子五花大绑平躺在床上,三味堂外面已被魏守义调遣的官兵重重把守着,外人休想进去,里面的人也很难走出来!
从雪舞回风被带回三味堂,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如同个活死人,不开口说话,也不曾正眼看坐在案桌旁边喝闷酒的巫残云,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什么时候,她同那个姐姐也变成了相见曾如不见的陌路人?
相对于身旁人的冷漠,巫残云只是一杯又一杯接连灌着自己,什么时候,她也这般爱上了酒的滋味?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心灵在滴血。是不是无论自己为那个人牺牲再多,也比不上那个臭小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即便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也博不回那个人一记体恤的目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满腔的恨意,都化作了指尖的蛮力,手中的琉璃杯瞬间捏成粉碎。受够了!她受够了雪舞回风这副事不关己的面孔!下一秒,似带着满身的怒气,巫残云狂风暴雨般夺门而去。
当巫残云离开,雪舞回风不清楚,那个人要去做什么;当巫残云走后,雪舞回风却清楚地辨别到,桌角琉璃杯的碎片上,蘸满了那个人斑斓而又狼籍的血迹。如果知道,巫残云的离开,牵涉到另一个人的死亡,雪舞回风是不是会后悔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漠然?
“轰”的一声,雪舞回风睁大了双目,因为她清楚地听到房间外扣动扳机的声音,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那个样子,她一遍又一遍地麻醉着自己,可是谁又来告诉她一个不会的理由?巫残云有足够的理由,致那个人于死地不是吗?
她的意识变得混沌不堪,因为她清楚地听到房间外官兵冲进来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停止,已经证明了一切不是吗?她杀了他,她把他给杀了,老天,为什么要让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来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紧紧闭上眼,两颗滚热的泪淌落了雪舞回风的面颊,她是如此得懦弱,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哭了吗?她为什么要哭?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失去?恐慌如同张巨大的网,正在铺天盖地吞噬着自己,她不愿去承认这个事实,事实已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直至那个女人的脚步再次靠近,冰冷的物体逼上了她的太阳穴,雪舞回风缓缓睁开眼,泪水在那一瞬间干涸,没有了恐慌,解脱——这是她脑海仅存的念头,她终于无须在那个人同父亲之间做出徘徊,谁又能说这不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