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他们现在吃个痛快,他们晚上还是会来偷的!来!这馒头一定要趁热吃!”
小雪舞回风还欲说什么,雪落轩辕却全然不顾女儿什么表情,揭开蒸笼盖,一记抬升,主动连馒头带蒸笼递到了枫臣恶少面前。这样的父亲,小雪舞回风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这是父亲的决定,她这个做女儿的又怎好多费唇舌?
“哇!那我就不客气啦!”
枫臣恶少明显有点受宠若惊,太多的想不到。想不到,这大老板这么豪爽大方!想不到,馒头这么轻而易举就送到自己面前!亏自己还七拐八拐,想出个“打工”的破点子!
眼馋馒头之余,面对这一蒸笼馒头,如同获得了稀世珍宝一般!竟不知如何下手!一个、两个,最后索性一沓全都轰出来,倒进了赵二愣怀里!
“哈!谢谢啊!老板,你真是乐善好施为善最乐!我就祝福呢,这个小老板将来嫁个有钱人!就可以白吃白喝过完下半辈子了!老板,谢谢你了!”
枫臣恶少捡起地上的包子,唯恐落下一个,边说些动听的好话,边冲赵二愣使眼色,叫他快些退出去,自己也已退到了门帘边,生怕那雪落轩辕半途又改变了主意!谁知道,那小丫头片子会不会又唆使她爹呢?
“爹,你再这样子!这店子早晚撑不下去了!”
二人刚出去,小雪舞回风便管不好脾气了!简直不知该说父亲什么好!怨也怨过了,气也气过了,父亲还是不听!自己根本拿父亲没辙!一张小脸写着“恨铁不成钢”五个字,父亲怎么就不听人规劝?
“爹不是个生意人。真的……狠不下心肠。”
女儿的抱怨,雪落轩辕只是闷着鼻子听着,将空了的蒸笼重新安回去,把面孔埋在蓬垢的发后面,让所有人都看不清真实的自己,径自走过女儿的身边,继续和面团。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麻痹……
“什么叫狠不下心肠?你从前对付敌人那股狠劲儿哪去了?我爹不是这样窝囊的!我宁愿你做回自己!”
话,冻结。
身形,怔住。
画面里,一个铁铮铮汉子抬升的脸,只是面容有些疲惫。他以为自己早已麻痹,当女儿的话若当头棒喝,不经意颤抖的,分明是那颗——被市井小利蒙上灰尘的心!
自己?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间或忘了,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看不见霸气的眸子,毫无生气,找不到昔日愤慨杀敌的影子,书写的便唯有暗沉空洞,到底是什么时候,把真正的自己……给丢了?
沉痛地闭上眼,他以为可以骗过自己,没事了,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当做风沙迷了他的眼睛,什么东西还是从心底遗落……
雪落轩辕望向自己的女儿,望入眼底的是无法言明的抱歉。他对女儿的、女儿对他的。
小雪舞回风抿下唇,深深地低下了头。天哪!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如此说自己的父亲?怎么能如此残忍、伤透父亲的心?明明知道,父亲是如此珍惜自己……
“我先出去一下……”
最后敲入心底的话语,伴随着父亲的转身,带去了之间的隔阂,小雪舞回风没有阻拦。
也许,她是想说什么的,说声抱歉;也许,她什么都说不出口。是自己,泯灭了父亲最后一丁点自尊!她有什么资格,去乞求父亲的原谅?
让女儿看到没有尊严的自己,他做不到;让女儿接受一个没有用的父亲,那更加不可以!
缓缓走出屋外的那个男人,神情黯然,举步维艰,不再是女儿眼中的大英雄!他太累了,伛偻的背影里,没有了傲气,只有疲惫,无形间,什么东西压弯了这个男人的脊梁,也磨灭了……最后一丁点儿骨气!
父亲的悲哀,她看不见;父亲的愁绪,她无法分担;能给予的,却只能是无休止的指责!没有谁对、谁错,时势造就了一个英雄,时势也挫灭了一个英雄的锐气!当大势已去,光环不再,谁还会共君策马夕阳、啸苍天共饮杀敌血?
已近黄昏,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徒留一个男人踉跄的步伐、及拖着略显疲惫的背影,男人脚步的零乱,点缀了过往行人的忙碌。
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多施舍男人一眼,有什么关系呢?在常人眼里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酒鬼”。
雪落轩辕跌靠在一处桅杆边,借着酒劲抓住了桅杆,酒酿滑过他的喉头,借酒浇愁——这似乎已成为这个男人、唯一可以用来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凭证。
可笑啊,他甚至没有足够的勇气,再次踏入家门,他怕,怕面对自己的女儿,更怕面对自己的软弱无能,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是女儿心灰意冷的眼神,是女儿对这个做父亲的失望,或者更多在伤口上狂妄撒盐的语言,他不愿意去过多揣测……
门帘撇开,知是父亲回来了,小雪舞回风回了神,迎上前去,却没有像往常、像往常任何一次一样,去搀扶自己的父亲,她不清楚,父亲是否已经原谅了自己,是否已经……消了气。
父亲出去的这段时间,她便一直坐在店里等着,静思己过,她担心父亲,可是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只能任由着这种担心如同荒芜的野草,疯狂地滋长着,以此,作为自己对父亲不敬的惩罚……
父亲回来了,浑身沾满了酒气。
“你喝酒了?”
没有像往常一样,呼唤父亲,小雪舞回风只是静静凝望着,心如刀绞,她不愿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父亲以前也喝酒,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不清楚,那是因为忘不掉她的母亲。
雪落轩辕认清了,那是自己的女儿,他的目光瞥过,他的眼眶已经红肿,他的身形几近站立不稳,一声长骇,涵盖了太多无法诉诸的言语,掩去了太多一个男人的辛酸,什么时候,她的父亲,不得不在长吁短叹里浑浑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