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严宫。
我坐这边,玚珏坐我对面。
他一双眸子不辨喜怒微微一眯地向我扫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茶盖拨了拨杯盏里的小茶芽儿,一副悠闲从容的样子,我就晓得逼供开始了。
“阿寻。”嗓音清清淡淡。
“在。”
他顿了顿,才缓缓道:“你去人界做什么了?为何出现在凡人修道的地方?”
我脱口道:“闲得荒。”
“嗯?”
“我是说,恰好在妙严宫无事可做,便想着出门转转。转着转着又觉仙界无甚可转,睡了几百年骨头都睡锈钝了,觉摸着可以寻一些刺激,是以去了人界。将将好,就在凡人修道的地方落了脚。”
“是么。”玚珏低垂着眼,看着手中茶。几缕芽尖反复沉浮,他似看得走了神。吐了这两个字以后,就没有下文了。这有些反常。
我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问:“玚珏,你怎么了?”
玚珏抬起眼帘来,定定地看着我的眼,道:“我以为你去找人了,找一个叫孟桓卿的人。”我愣了一愣。“他是谁?”
我无从说起,想了又想,也想不出来他是谁。我也不知道孟桓卿是谁,平白无故就出现,又平白无故就消失。我扶着额头,有些头皮发重道:“我也不知道孟桓卿是谁。只是,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有个人叫孟桓卿罢了。”
“既然是梦,你去找什么,去哪里找?”
玚珏的这个问题一针见血,让我苦恼了许久。苦恼之后,只好若无其事地对玚珏说道:“既然是梦,那就不是真实,忘了就是了。”
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有当真。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自己被这个梦荼毒得有多么的凄惨。
玚珏再一次去人界找我的时候,不过数月以后。当时我正走遍人界大大小小的山,但凡山上有人迹的地方,有人修行的门派,我都会上前去问上一问,那个地方有没有一个叫做孟桓卿的人。
我所遇到的大都是一些人界男子。有不讲礼数对我欲加欺负的,有说我不自量力追男人追到山上的,也有人说我是神经病。
老子不跟这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终于,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道派打听到了孟桓卿,欣喜得难以自抑。怎知对方一些半路小道人却嚣张得不知天高地厚,个个环着手跟我逗笑道:“我们这儿是有一个叫孟桓卿的,不过你先说说,你跟他什么关系,不然我们可不让你见他。”
我道:“他是我夫君。”
下一刻,这一个个小道人笑得是东倒西歪,拿手对我指指点点说:“你说他是你夫君,别开玩笑了,他那样的人都能成为你的夫君,那小娘子,是不是我们这里的每一个都能成为你的夫君呢?”
那个叫孟桓卿的道士,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瘸子。据说是下山去帮附近百姓做法事不小心摔断了腿。
登时,我连日所受的憋屈和窝囊被这瘸道士一罐子打破,眯着眼睛看着他们,问:“臭道士,你们玩儿老子?”
“有吗?”臭道士摊手,“他确实叫孟桓卿啊。我们又不晓得你要找的究竟是哪个孟桓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