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乱成一团,不时有宫婢提着小碎步,往长安公主的浴汤跑去,据说是公主羸弱,泡浴后被服侍着穿好了衣裳,一出外间,吹了冷风,一时气血上涌,就晕了过去。
李慕辰是第一个赶到的,他一把抱起了公主,便往行馆里头赶,正好迎面遇到了木槿,木槿的头上湿漉漉一片,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刚沐浴起身,氤氲出的水汽蒙蒙仿佛还萦绕在身上,身量未足,身形娇小,看起来楚楚可人,灯笼的光映得她的五官格外柔和。
李慕辰站定了一会儿,深深地看了木槿一眼,便疾步地向前走去,木槿却沉浸在方才见到长安公主面容的惊讶中。
公主脸上没有面纱,一头青丝散着,一边脸隐在慕辰的怀中,另一边则是一览无遗,木槿不禁感慨,她真真是如传言中所说,倾国倾城美人颜,白皙得几乎剔透的皮肤,合着的双眼,眼形弧线长而温润,睫毛浓密,似张翼欲飞的蝶,鼻子挺直,自带高光打影效果,是最受欢迎的菱角唇。粉润美好。
她是大周国真正的公主,也是李慕辰真正的妻,李国真正母仪天下的王后。
木槿感慨,命运如此神奇,她和自己的人生轨迹,又回到了最初时,如同未曾改变。
正要往回走,只见一团小小的黑影,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慕辰身后,像是一只小狗,木槿借着灯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雪貂,一身纯白的皮毛,毛茸茸煞是可爱。
这时不便去追问李慕辰关于慕熙的任何消息了,木槿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便回了行馆内,
到了长安公主的房内,李慕辰将她轻放到了床上,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等着随行的御医过来。
一直跟着他的雪貂往床上一跃,安静地俯在公主的身旁,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机灵地直望着长安公主,时而警惕地回头看了看李慕辰,极有灵性。
李慕辰微微一怔,这时御医来了,他是从小管顾长安公主病情的老御医,此次公主要远嫁李国,他也是跟着过来,这方把脉诊治正完,周立桐恰好踏了进来。
御医禀报无甚大碍后,二人静静等候御医开药,婢女跟着御医去取药,屋内便陷入了沉静。
“义妹身弱,往后可要劳你多费心了”,周立桐对李慕辰及时赶及的表现极为满意,他有些感触,声音不同往常,稍稍低沉。
李慕辰作揖,谦恭真诚,“微臣自当竭尽所能,爱惜公主,保护周全”,他嘴里说着誓言,却是一点情绪亦未达眼中,他时时派人盯梢,就是为了在周王面前作出惜玉怜香的模样。
周立桐回到行馆后,一个黑衣人从房梁上静悄悄地跳了下来,轻柔纤细,动作矫捷。
周立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握着水壶,缓缓地往杯子里斟水,黑衣人扯下了面上的黑布,是个女子,面貌俏丽,眼神犀利,正是李国李王的妃子,林锦葵,锦妃。
锦妃恭敬地行了礼,“君上,刚刚在浴池,遣去的婢女借着取衣的当口,查看了那女子的肩膀,并未发现五瓣桃花的粉色胎记,但是”,她略微顿了顿,“但是在我们谈及李慕熙的事情时,她却有不小的反应,并且立刻离开,像是要去追问李王”。
周立桐原本慢悠悠地晃着杯中的水,此时眼中似是加了一把干柴,燃起了熊熊火焰,双目大亮,形容亢奋,“哦!这么说来,她确实是苏木槿了”,他甚至激动地有些难以自持,按着桌面站了起来。
“卑职尚未能完全肯定”,锦妃俯下身子,弯着腰,半天不敢直起身来。
“八九不离十了”,周立桐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这女人,只有提及她重视的人。她才会有所反应,有趣,有趣极了”,他坐了下去,“起来,继续去追查试探”。
“是”,锦妃立在一旁,双目中的情绪变幻莫测,“君上,若她真是苏木槿,她就是背叛周国……”。
她话音未落,周立桐的眼睛倏忽眯了起来,这是危险的前兆,显然他要发怒了,锦妃吓得噤声无言。
“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不要妄想你能多加评论,也不要肆意揣测我的安排”,周王挥了挥手,“下去吧”。
锦妃退下后,一回到自己的行馆,她便忿忿地伸手将桌上的杯子都扫到地上,听见噼噼啪啪的陶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外间的婢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被她喝退,惊恐地矮着身子,忙不迭往外走。
原以为查出那神秘女子的身份,若真是苏木槿,便可以叛逃的名义要了她的性命,也算是立功一件,一举数得,可不想周王竟对这女子真的起了心思,所料未及。
“哼哼,无论你是不是她,你都得死”,锦妃望着遍地的杯子残骸,咬牙切切,样子可怖。
木槿在黑暗的房间中半褪衣裳,望着肩膀上被自己精心用化妆技法掩盖住的桃花胎记处,心中暗自庆幸,若非再三防备,被刚才那婢女瞧了去,总是祸害根存。
纵是木槿准备精密,在意的人有危险,仍是不小心露了马脚而不自知,亲人,友情,这都是她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