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李国王宫上下,都在大殿前齐整列队,李王站在最前面,恭迎周王的到来。
一队长长的车马缓缓进入人们的视线,队伍中间的马车气势非凡,马匹被牵着,高傲地仰着头,蹄声踏踏,前后是排列整齐的兵队,雄壮威武,盔甲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已经入夜了,李慕辰站在侧座旁,谦卑地作揖,“臣幸甚,此番与君上义妹缔结良缘,君上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舟车劳顿,臣激动难言,唯有敬上一杯薄酒,以表心中感激”。
周立桐坐在主位上,悠悠地举起酒杯,亦是爽朗一笑,“佳偶天成,无需多言”。
周王右侧坐的正是他的义妹,身份与木槿平等的长安公主,她自下马车那时起,脸上就蒙着一层白色的面纱,看不清容貌。
今夜盛宴,长安公主着了一款纯白的儒裙,几乎曳地,衣袖宽大,越衬得腰身曼妙,动作端庄,低眉顺眼,唯独露出的眸子,偶然瞥见,如秋水寒星,在宴会暖色的灯色中熠熠发光,令人不禁浮想翩翩,她面纱下的容貌,是否和传闻一致,是倾国倾城,红颜醉人。
长安公主伴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跟周王禀告连日奔波,身体不适,李慕辰遣人请了太医一同回殿诊治。
宴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喧嚣,一时间众人皆是酒意酣然。
这时周王的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回过神来,“听坊间传言,慕辰寻得一女子,与木槿公主容貌无异,本王自公主仙去,心中悲痛难忍,思妹甚及,此次听闻,亦对这个女子抱有好奇之意,慕辰可否让她出得宴席,让本王看看如何”?这话语气淡淡,却是意有所指。
李慕辰心中一紧,这个消息已经被自己封锁。分明是李国的宫闱机密,却是被这赶赴李国的周王知道了去,这其间有多少猫腻,是不得而知。
他这着提起,实在是大大出乎李慕辰的意料之外,慕辰向来安排谨慎,现在被周立桐这么一说,感觉方寸有些许乱了。
周立桐在一旁,见着李慕辰少有的晃神,手中把玩的酒杯转得越发快了,脸上的表情也是耐人寻味。
“是,微臣这就命人遣她过来”,慕辰终是快速地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行礼后,让随从去槿园请衍澄姑娘来席。
木槿接得这个指令时着实一惊,原本想着可以避开周立桐,未曾料到,仍是躲不开这个心窍通灵的狡猾狐狸,为了明哲保身,不得不施计退敌了。
众人在席间起了低语,这位神秘女子,是李王在民间无意巧逢,发现容颜与已逝的木槿公主极为相似,如获珍宝地带回宫中,匿身在公主之前的芳居。李王还为她特意下了禁令,既不得外人靠近槿园半步,也不见槿园里头的伊人出外,李宫上下再是好奇,却迫于禁令止言。宴席的靡靡歌舞声令人昏昏沉沉,此番周王一句话,捅破了这层薄薄的窗纸,满足了大家想见这神秘女子的心思,毕竟好事者居多,一时都起了精神。
外间传报,“衍澄姑娘到”,席中起了不小的骚动,碍于周王李王在场,大多都装作镇定模样,有胆大者半探着身子,仰着头向外眺望。
木槿在众人刷刷的注目礼中,脚步轻快地走入了殿内,殿中的座位分为两边,她从中间的过道款款而来。
众人还没回过神,“衍澄姑娘“已经走到了主座前头,对着周王盈盈一拜,她一头青丝都披在肩上,脸上的妆容精致,眉眼如画,抬眼低头皆是风情,媚态毕现,小巧的耳边是孔雀绿羽的耳坠,随着她的举动叮当作响,着了正红色的儒裙,交衽露出了姣好的锁骨,手袖衣角都是繁复美丽的花纹,走动时被烛光一照,晃人心神儿。
饶是李慕辰素来冷静,也因为眼前出现的“衍澄姑娘”心中一荡,她的装束跟之前的素淡清雅大相径庭,此刻的她,明艳不可方物。
李慕辰手握着酒杯,心中揣测,木槿这般打扮,是要掩饰身份,聪慧如她,真是每次都让人意外。
见过木槿公主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呼声,这女子的容貌,确实与木槿公主相似,更似同一个人般。
“民女衍澄叩见周王”,她跪伏在地上如是说,李慕辰与周立桐皆是一震,她的声音,也是娇柔动听,可是与木槿的声音明显不同。
容貌这么相像,声音却差别这么大,场上除了李慕辰跟周立桐,还有认识木槿的数位嫔妃,也都微微发怔。
“果然是与本王的木槿妹妹相差无多”,周立桐脸上显出惊异的神色,为衍澄赐了座,可谓缘分使然,难怪慕辰待你关怀备至。
李慕辰又站起身,说了一些场面的漂亮官话,这才坐了下来,宴会继续举行。
此时“衍澄姑娘”坐到了李慕辰的旁边,原本坐在李慕辰身边的锦妃换了坐席,临走前眼神几乎是要胶着在木槿身上。
坐在李慕辰身旁,自坐下,就端着酒壶给慕辰斟酒,眉目中都是脉脉深情。
李慕辰亦知道,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观察着他们,眼前的木槿,只是在演一场戏。
他举起木槿斟好的酒,眉眼含笑,将木槿斟好的清酒一饮而尽。
木槿举了手帕,轻轻为慕辰拭去嘴角残存的酒水,顺势在慕辰的脸上轻抚而过,巧笑嫣然。
李慕辰轻笑着抓住她捣乱的手,二人在这宴会的热闹场面中,似乎眼中只有彼此。
众人此时都感觉不妥,在正式盛大的场合中,这女子无视礼法,当众与李王调笑,竟是如此轻浮,比起当日婉婉有仪,温文尔雅的木槿公主,真是相去甚远,纷纷暗自摇头不耻。
衣物下摆宽大无比,李慕辰在桌下寻了木槿的手,紧紧地攥住,握在掌心,木槿几次挣扎不开,怕动静太大,被人看出端倪,便也由着他握着了。
不远处的周立桐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帘,不动声色地晃了晃酒杯。杯中酒水清冽,反射出明晃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