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木槿难得起晚了,喝了酒睡得不踏实,整夜都被梦境萦绕,依旧是那句“桃花红醺,人面染艳自不知,谁道花意浓,只是何人痴”,在梦里一直唱,木槿只当是自己睡懵了。吃了些清淡小粥,木槿即开始着手“贺礼”的事情了。
她问央儿:“宫里以前有请戏园子进来唱曲儿的吗”?
“有啊,婚嫁、贵客来访这些重要活动都请了戏园子来宫里唱戏,过两天就有场戏,说是专门为了陈国国主的来访准备的”。
“现今兴什么剧目,用什么唱腔?”
“嗯……曲目情节大多都是些英雄故事,热血男儿,报效国家,豪迈雄壮,气吞山河,唱腔自然是壮阔大气,听闻这次还是请了李国最著名的梨园,央儿有幸跟着公主听过几次,真是至今难忘”,央儿显出神往表情,“公主都忘记了,不过也不妨事,这次公主能再好好欣赏了。”
木槿不禁回想起在现代的日子,到了读书年龄,一直有好心人资助她上学。毕业后工作,刚开始只是个小文员,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高级秘书的职位。做文员的时候,空闲时间用生活费之外不多的工资去学写毛笔字,后来又学跳民族舞等等,虽学得不精深,但也可以拿得出手。后来人只见木槿气质高雅,多才多艺,却无人知道木槿的初衷,原是生活穷困潦倒,投资只是为了去做做兼职,教教儿童兴趣班之类的,多挣些钱。而发自内心最喜爱的就是唱戏曲,声音底子好,又极有兴趣,这是木槿完全不为功利的爱好。
“那好,央儿,到时戏曲演罢,帮我悄悄地把梨园当家的带到我们这儿来。”
“啊?公主您想一个人再听几个曲目吗”,央儿有些吃惊地说。
“保密保密,过两天央儿就知道了”,木槿故作玄虚,“央儿到时还得帮我一个大忙呢。”
“那好,央儿肯定会办好的”,央儿点点头,也学木槿一副正经模样。
转眼间七夕佳节到,这夜月色撩人,星光皎洁。
御花园的空地上早已经搭好了戏台子,满座嫔妃身着盛装,妆扮秀丽,端坐整齐,只等戏曲开唱。
李慕辰也已经入席,他环顾四周,木槿还没到,这一整个月都说自己在筹备贺礼,神神秘秘地“勒令”他不能去槿园,如今生辰宴席上,她还迟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正想着,戏曲开场了。
李慕辰一眼就看到了木槿,她站在戏台的中央,外穿白色的敞口素纱,衣摆宽大,纱裙长而曳地,走动间飘动轻盈。一挽紫色的腰带裹出了细腰窈窕,三千青丝绾成了髻,发式端庄,耳坠轻晃,流光闪烁,用了戏曲里大家闺秀的妆面,眼神柔媚,清波流盼。
木槿开口便唱,唱腔柔美清越,声情并茂。满座嫔妃也讶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那人。
木槿知道这朝代没有“白蛇传”的曲目,另辟蹊径,大打言情牌,月初写了剧本大纲,召了梨园当家的细细诉说,选了戏园里的一个身材颀长,容貌斯文清秀的小生当“许仙”,央儿作“小青”,许仙是专业唱曲儿的,不用点也通。倒是央儿学得有些困难,木槿便删了部分“青儿”的台词,增加白蛇与许仙的对手戏路。
众人见多了“英雄豪杰”当道的曲目戏路,此番见了新鲜剧目,自然看得全神贯注,跟随剧情,十分投入。全场渐入佳境,由白蛇化人,寻觅牧童恩公,结亲恩爱,直演到了端午节,许仙被喝了雄黄酒现出原形的白娘子吓得命丧黄泉,台下的众人忍不住齐声惊叹。
白娘子勇夺灵芝草救活了许仙,许仙醒转,惊恐大喊:“娘子!方才出现了大蛇!”
“相公莫惊,端午炎热,大蛇不知从哪窜来,进了被褥,这着吓坏了相公,饶是精怪所化也别怕,青儿已使了宝剑刺死屋后,再来一条奴家便杀它成双”,木槿扮演的白娘子眼神忽然显出狠厉之色。
原本看得入迷的李慕辰瞬间清醒,险些把手里的茶盅摔了。这个女子极不简单,之前的“蛇入槿园”,她似是没放在心上,实却清如明镜,这回趁着所有人在场,演出这戏码,无论她知不知道这人是谁,她都做到了既提醒“始作俑者”,自己已经知道是有人故意所为,又以严厉的语气警告了那人“若再故技重施,绝不客气”,李慕辰紧盯着台上的木槿,台上的灯光很明亮,一地月光也很明亮,却远不如那人耀眼,一颦一笑,俏生生地笼在朦胧光线中,不知是人是妖,抑或是瑶台仙子误下了凡。
平日矜持的妃嫔们竟看得连连叫好,动情处还有甚者跟着伤心落泪。
戏已经演罢,木槿下了台,有些得意地问:“如何,罚不罚得?”
“罚不得,奖得”,李慕辰朗声笑道。
“奖倒不必,生日快乐,慕辰”,木槿向他道了祝福。
“生日快乐?又是些古怪的新词”,李慕辰说完,很自然地抬手拭去了木槿额间眼尾的汗水。
木槿浑身一震,慌张地躲开了慕辰的视线,“贺礼满意了便可,为了排练这曲目,最近可是忙得焦头烂额,我先回去退了妆,早些睡下。”
“回去吧”,李慕辰倒也不拦着她。
木槿携了央儿转身便走,走了有很远一段路了,似乎听见慕辰低低的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