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石小刀眼前晃了晃,她真的是被吓着了,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低着头,双手直直地摆在前面,声音弱弱地说:“能送我回去吗?”
我冷冷地笑了一下,“想得美。”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我,眼泪在眼睛里即刻要喷涌而出,我侧着身子,抱着双肘,“不行,就是不行,你不用浪费时间了,走吧。”
夜深了,石小刀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在半月村的街道里走着,表情像见了鬼似的,不过本来就见鬼了,前面是一点要不情愿的我,我把双手放在后脑勺,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眼睛不屑的看着别处,带着被吓坏了的石小刀回去,“我说你快点。”
“哦,知道了,知道了。”她像个刚刚被妈妈训过的小孩子,什么都会听我的,我继续抱着我的后脑勺,偷偷地憋嘴一笑。
那些考古的和村民都还在狂欢,他们把火堆堆在了一起,一个直径三四米长的圆形火堆,他们手拉手一起打着歌,不管是那些考古的还是村民的动作的完全一致,动作都只有两个,弯下腰,像个绅士一样鞠躬的动作,手往后面高高地抬起,然后接着把手往前面高高举起,右脚甩出去,后面动作反反复复重复,只是甩出去的脚轮流交换着,多么单调的动作,可他们都很高兴的样子,在远处看着他们,那堆火是那么的耀眼,光是看看都觉得温暖,我突然停住,石小刀撞到了我,“对不起,对不起。”她道歉着说。
看到我注视着的场景,她也把目光投向了大伙那边,石小刀看到和她同行的人都那么的开心,自己也被感染了,完全忘记了刚刚的经历,脸上恢复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形象。她从我后面追了过去,脸上挂满了欢笑,她跑了没多远,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我的脸上没有太多她脸上的东西,只是羡慕地看着,“不来吗,一起走。”
她笑着把头往大伙那边靠,笑着跑了过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扭过头往黑漆漆地街道走去,石小刀没有听见我跟上来的脚步,转过头喊我,却发现我走了,她很疑惑,好奇心涌上心头的她犹豫了一下,偷偷地跟在我后面。
她一直跟着我来到阿忠家里,我继续坐在阿娟旁边,口中默念着。石小刀在门外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守灵这种事不是应该家人做的嘛,为什么会让我一个外人给别人守灵。
“进来吧,外面怪冷的。”石小刀吞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跨过那条水沟,进了门,“上柱香吧,死者为大,进门便是客。”
石小刀扫视了下四周,这间屋子两边有整齐的阶梯木凳,但不是给人做的,上面放满了蜡烛,火光把整个屋子都给照亮了。看见窗口桌子上的香烛和杂物,挑拣了三根香,在旁边的一排排点着的蜡烛上晃了晃,手里的香顿时火光点点,冒着烟,石小刀把香插在了神龛旁边的香炉里。
“你胆子真的很大,还敢来。”
她得意地说:“那是,我江湖人称不动小石佛,北极的白色犀牛空降在我面前都不眨一下眼的。”
我呵呵地笑了一下,“你笑什么呀?”
“我笑你无知又傻。”
“你。”她尖锐的嗓音脱口而出,双手把中指放出来指着我。
“刚刚是谁吓得话都不敢说,要人送啊。”她喷怒地看着我。可又心虚的转着眼珠子。
“还有,北极没有犀牛,就算有也活不成,白色的犀牛早就绝种了。”她不屑的甩朝一边。
“白色的犀牛早就绝种了。”模仿我的声音噘着嘴说。
“哎,说真的,刚刚谢了。”他眼睛看着一边说。我没有回答她,她对我的沉默不耐烦了,“哎,我说你好歹给个反应啊,我在给你道谢哎。”
“不需要。”她脸上表情拧在了一起。
挣扎了会又毕恭毕敬,很是虚伪地说:“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去玩呢?”
我停止了口中的呢喃,沉默了会,又继续念着。
“你该走了。”
“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见我还是念着那烦人的咒语。她抬了个旁边高高的凳子,坐在我面前。
“其实你的职业我不会看不起的,虽然是很少有的工作,可大家都是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没有什么区分,职业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反正我对各种奇葩的工作都是很看得开的,再说了,像你这样连鬼都不怕,反而鬼怕你的人,难道还在乎他人的眼光吗?”
“刀刀,刀刀。”屋外传来一阵阵地叫喊声。
“哎,我在这。”石小刀大声地往屋子外面喊,又对着我把手掌捂着嘴,小声地说:“是我叔叔。”
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戴着个黑框眼镜,一身登山装束,鬓角的头发些许是白的,也许是因为城里人保养得好,他脸上皱纹平平的,但还是看得出他的真实年纪。
“刀刀,你怎么一下子就跑了,到处找不到,淘气。”石小刀叔叔手指轻轻地从上往下滑过石小刀的鼻子。石小刀耸了耸鼻子,“到处看看嘛。”一个劲的把头撇到她叔叔的肩膀上,做出一副撒娇的样子。石小刀叔叔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呵呵呵,你啊,你啊。”
石小刀猛地跳朝一边,一个弓步姿势向着我,双手对着我,一直闪动着手指,“Dala,这位就是我刚刚认识的驱鬼大师啊,什么妖魔鬼怪见了他都瞬间灰飞烟灭。”
石小刀叔叔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有绅士风度地对我说:“你好,我是刀刀的叔叔,我叫石明强,是这批考古队的负责人,刀刀给你添麻烦了,对了,你就是村长给我们的向导兼翻译吧,今后的日子就要麻烦你了。”
石明强刚把话说完,我便接到:“天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深山老林的黑夜是很危险的。”
“对对对,我们不打扰你了,我们要早点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工作啊。”
石明强满脸笑容跟石小刀说:“我们走了。”
我依然背对着他们,“石小刀。”石小刀停住了,转过头,可我还是背对着她,口中依然默念着超度佛经。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谢你。”
虽然我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脸,但我感觉到,她很是欣慰的笑了。那时的石小刀像是一个老成的长者,可接下来的几秒钟,暴露了她没心没肺的本性。她蜷缩起身子,兴奋地说着:“呜呼,呜呼,你是在向我道谢吗。吼吼吼,你居然对我道谢了,太难得了。”她就想漫画里的人物一样十分地夸张一个劲狂笑着。“好了,走了。”石明强从门外一把把石小刀扛到肩上走了。
真后悔说这些多余的话,我叹着气,无奈地拍了拍头。
是村民们家里的公鸡的叫声,半月村的人都起得很早,公鸡的叫声就是所有人的闹钟铃声。这吼叫声,高亢,嘹亮。下地的下地,做早饭的做早饭,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黑烟。阿忠早早就来了,他说让我放松下,今天起他想亲自守着阿娟,我没有告诉昨晚阿娟回来的事,阿娟放不下的东西,她让我帮她,也许是两个人的心灵感应,不用我帮忙,阿娟的心愿也会实现的吧。
那些考古的似乎不太适应半月村的生活节奏,没有一个人听见鸡叫就起床的,除了一个人,石小刀的叔叔石明强,他似乎明天都习惯了早起,在村口打起来太极。我路过村口打算去加仑奶奶那讨点吃食。老远处,石明强就朝我招手,我装作没看见,打算过了村口就去加仑奶奶那,石明强直接小跑过来,“嘿,还记得我吗?我是刀刀的叔叔,昨晚我们见过的。”
我点了点头对他敬而远之。“对了,昨晚走得急,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一时间手足无措,五年了,我还没有交过一个朋友,这样的突然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努力回忆着以前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是先说我的姓,还是先说我的名字,在半月村,大伙都是先说父亲的名字,在说自己的名字,可我连自己父亲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不说父亲的名字了吧,不说父亲的名字,那就直接说我的名字吧,可先说姓还是名呢?我就在石明强面前纠结焦灼着,内心真的很激动,我快要失控了,怎么办?怎么办?
“喂,人家问你名字呢,怎么那么没礼貌啊。”在后面传来石小刀的声音,她站在村口第一家村民的门口,嘴里叼着把卡通样式的牙刷,手握着牙刷柄快速的抽动着,另一只手端着个掉了漆的杯子,脖子上挂在跳粉色的毛巾,弯着腰,嘴里的泡沫微微的滴了下来。
她就这样走了过来,一阵凉风吹来,只穿了件T恤的石小刀,暴露出了她娇弱的身材。
“吼吼吼,冷死我了。”她依然刷着牙,抖了抖受冻的身体,喝了口水,在口中咀嚼几下,噗的一声把漱口水吐到了一边,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边的牙膏,顺势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里冻出来的鼻涕,拿着那个掉了漆的口杯指着我,“就说你呢,这么没礼貌,我们家小强问你呢,你叫啥名?”
我看的目瞪口呆,在半月村寒风刺骨的空地上,她的装束打扮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由散漫。我下意识的回答了她,“我叫左斗星。”
“哦,左斗星啊,记住了。哎,你是战斗的斗还是北斗的斗啊?”我一时像被浆糊封住了嘴巴,想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吧,沉默的星星,就叫你左斗星吧,战斗的那个斗,北斗的斗听起来好奇怪啊。”她转过头,拎着那个掉了漆的口杯,动作悠闲地舞动着,“左边的北斗星,呵呵呵。”她笑着回到她住的村民家,换上了昨天那套衣服。
左边的北斗星,多么的熟悉,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说过的,最后一次是。。。。。。记不清了啊。
考古队的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才集合完毕,队里满是抱怨,尤其是那些蓝眼睛的假洋鬼子,“起这么早干什么,才八点不到啊。”一个个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样子。队长石明强在人群中游转了几圈,鼓励大家克服克服,过了几分钟便安排起了工作。我没有去加仑奶奶那,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想起了五年前我在学校里也曾和同学为一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而石小刀跟那时我的同学一样,一样的没心没肺,一样的活泼开朗,你曾也和她一样,一样喜欢笑,一样喜欢撒娇。他们经过一番议论,都变得十分精神了,都做起了各自的工作。
石明强拿着张半月村的地图,站在村口一台老得很久没用的打石磨上看,看看地图,又扶了扶眼睛框框,盯着山上看。